趙彥深點點頭,“嗯,只燒了三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明年鄴城要為軍伍提供戰甲三萬套,刀槍槊矛、弓弩、盾牌不計其數,將作寺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我們可無法向陛下交差……”
“下官明白,還好爆炸雖大,卻並沒有損傷到周圍作坊,水車還可以運轉……”
斛律羨很謙卑,趙彥深也不願意多為難他,只說:
“明白就好,研製那個東西的作坊就搬離城內吧,遷到偏僻一點的地方去,還在漳河邊上。那東西威力太大,不能冒這個險,頂多多派軍士守衛便是了。給陛下請罪的摺子我來寫……”
“好……”
趙彥深偏頭轉向高潤:“勞煩殿下幫忙安撫城中百官和百姓,”
高潤鄭重地拱手道:“這是應當的……”
趙彥深道:“並非老夫苛刻,陛下在晉陽,我等留守鄴城,有監察天下,推行政策之職權,明年事務並不比今年要輕鬆,東北和江淮互市公務都要鄴城盯著,二月還要再次開科考舉。而且……陛下將有大動作,鄴城作為朝廷中樞、陛下後方,要穩若泰山才是!”
“喏!!”
出了右相府,高潤和高貞各自散去回府內,臨行前高貞叫住了高潤:“王叔……”
高潤抓著韁繩的手停滯了一下,好脾氣地問道:“何事?”
“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讓我做行臺,我一無兵權,二無治權,皇兄到底想讓我轄制何地何軍呀?”
行臺尚書本來應該是尚書檯臨時在外設定的分支機構,出征時於其駐紮之地設立的臨時管理機構就叫做行臺,算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職位,但是高貞坐在上面特別迷茫,因為他自己都還不知道他的好哥哥高緯要讓他做些什麼,參軍打仗?不像呀……
於是上任兩個多月以來他都無事可做……
高潤露出一個笑容,“你小子平時挺聰明的,怎麼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想明白什麼?”高貞很是迷茫,“王叔教我……”
高潤提著馬鞭哭笑不得的指點他幾下,道:
“想不明白慢慢想,這可是好事,傻小子……自己領會去吧……”
…………
在資訊傳遞尚不發達的今天,鄴城發生了什麼事情自然無法第一時間傳遞在高緯的耳中,此時太極殿中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樂,殿宇下是一派觥籌交錯的景象,絲竹和歌舞,象徵了高齊王朝的四海昇平、繁榮昌盛,容妝精緻的宮娥們用紫檀和象牙板子輕輕地點著板眼,婉轉低唱,有時歌聲細的像一絲頭髮,似有似無,又如一縷青煙般,絲絲縷縷,嫋嫋不絕,在朱梁畫棟之間盤旋,而後飛向浩瀚的夜空……
殿內所有人都停杯在手,手指和象牙筷輕輕敲擊在桌上,注目靜聽,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盛裝的宮女們踮起腳尖,在場內胡璇飛舞,紅裙翩躚……待到歌停舞止,眾人紛紛點頭讚賞,大聲稱頌。
其中一人站起身來,朝著皇帝躬身一拜,道:“今歲天下太平,大齊勢如天上之日,此仰賴陛下勵精圖治,方能有此盛世之景……,臣湝,率高氏諸王為陛下賀!願吾皇萬歲!”
諸王皆拜:“吾皇萬歲!”喧囂的聲浪撲面而來,高緯笑呵呵地抬手,道:“今日是家宴,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平身……”
高緯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覺得一陣鬧心,這些就是高緯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們了,相比一個王爵都沒有的北周,北齊的王爺們倒是滿宮爬,有了王爵就會有封地、有效忠的臣子,歷代帝王們又可了勁的生孩子,導致現在的高緯很頭疼……要不是還顧忌點名聲,現在他四十米長的大刀都已經飢渴難耐了……
諸王看皇帝情緒不高,漸漸地都停了下來,上洛王高元海被諸王們推出來,上前道:
“此時正是年節宴樂之時,陛下緣何愁眉不展啊?請說出來,也好讓臣等為陛下分憂。”
諸王皆稱是。
高緯笑了一下,道:“朕做這皇帝之後整夜整夜的失眠呀,就沒有睡過幾天安穩覺……”
高元海等人迅速聽出了話外之音,大家都慌了神,連忙跪在地上說:
“陛下您為何說這樣的話?現在我大齊江山四海昇平,陛下威臨萬邦,誰還敢對陛下三心二意?”
“你們不必緊張,你們的忠心,朕都是明白的。”高緯抬頭,示意稍安勿躁,欣慰的笑容在之中帶著一點憂鬱,“只是若是你們的下臣貪圖權欲富貴,起了歹心,脅迫你們反,你們反還是不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