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齊主從當太子的時候就一直在裝孫子呢?
如此深沉的城府,難怪高儼會在陰溝裡翻船。
芸娘搖搖頭,道:“聽說皇帝早就猜到琅琊王有謀逆之心,早早地準備好,就等琅琊王自投羅網……,到後來原本是要殺了他的,但太后跪在階下求情,再者正逢年節,皇帝慈悲,不願再將事態鬧大,於是順水推舟,饒了琅琊王一命,只廢為庶人,圈禁起來了事……,素聞琅琊王英武之名,可他到底還是鬥不過天子,他也算是好的了,皇帝是他嫡親兄長,若換成別人做皇帝,他豈能活命?”
宇文達凝眉不語。
“他要的是權,殺人太多反而會使人心離散,他剛剛親政,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楊堅一笑,而後面上浮出了一抹凝重之色,“如此大的動靜,也能被他瞞得滴水不漏,可見他御人有術,不是那種剛剛掌權便得意忘形的人……今年齊國那邊有不少訊息傳過來……”
楊堅彈了彈酒杯,目光高渺,“齊國賑災、開考舉、罷黜貪官庸官,重用漢族士子,一年之間便讓沉痾難起的高齊有了新氣象,這可都是大手筆呀……”
“還遠不止如此,我還聽說,他建立了一個叫樞密院的掌軍機構,起用提拔了一大批的青年俊彥,而且不斷往晉陽調防,我猜……他是想分晉陽六鎮的權……那麼,結合他上個月駕臨晉陽的訊息,我可以肯定我的這個推斷,齊主這幾年絕對會有大動作……!”
“再多的,訊息實在閉塞,我也難以猜到了……”楊堅搖頭感嘆道,“齊主高緯,確有人主之姿,我料,不用兩年,等齊國實力壯大,高歡高洋西征之勢必將重現!”
宇文達臉色不是很好看,“他若敢來,我們也能打回去!當年高歡有六鎮鮮卑猛士三十萬,不也被皇考殺得大敗?區區高緯小兒,有何可懼?”
“太祖皇帝以天縱之才一統關隴河東,不是凡人可比,現在大周可沒有太祖皇帝庇佑了,我大周若不追上齊國的步伐,銳意革新,只怕會遠遠落在他們的後頭,到時又該如何?”楊堅嘆了口氣,望向窗紗外,天光漸黯,有簌簌落雪之聲,“宇文護多年以來不得人心,若篡得大位,我大週上下必定人心離散,國勢必然傾頹。”
宇文達沉默良久,拱拱手道:“隨國公且容我再考慮兩日。”隨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楊堅又坐了一會兒,散了下酒意,隨後交付了酒錢,準備告辭,芸娘起身相送。
路上楊堅很突兀的說了一句,“方才多謝姑娘了……”
女子的腳步頓住了,想了半天,疑惑地看過來,“我?”
楊堅將審視地目光飛快地隱去,“哈,楊某是多謝老闆娘的招待……”
飛雪下,那素衣的女子掩嘴一笑,道:
“國公太客氣了,小女子開門做生意,招待好客人是必須的。”
又過了一段路,楊堅忽然問道:“聽說老闆娘跟驃騎大將軍獨孤賓是親戚?”
“算不上什麼親戚,挨點邊而已……”
“哦,原來老闆娘是高門出身,怪不得有這般涵養氣度。”
獨孤賓本名高賓,是渤海高氏一族的,在東魏效力的時候得罪了人,害怕受到迫害,於是孤身一人投奔西魏,受到宇文泰的嘉獎,立下功勞之後賜鮮卑姓氏獨孤,在朝中分量不算大,但也算是頗有跟腳。
“我那裡算得了什麼高門?早已遠得不能再遠了,……幼時便家道中落,否則也不會拋頭露面的了。也就是我合獨孤刺史的眼緣,他這才認了我這落魄親戚,當不得真……”女子搖頭苦笑,“論起涵養,國公才是好學識,小女子只是附庸風雅罷了,方才一席話,我雖然不懂,但也是佩服不已呢。”
楊堅點點頭,到了門口,馬車早已等候在那裡,楊堅拱手道:“老闆娘留步。”
“國公慢走……”
馬腹揮動著長鞭,馬車漸漸駛離了,楊堅沉思了好一會兒,喚來自己的貼身侍從,吩咐道:
“金風樓的老闆娘高芸你知道吧?給我查她的底細,另外,問一問我們家和鄴城有來往的商隊,打聽一下,越詳細越好。”
“……我覺得這個女子,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