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迥朗聲道:“因此,臣以為,宇文憲敗,並不是他一人之過!”
尹公正臉色愈發的不好看,哼了一聲,道:
“若是尉遲大將軍的軍略和口才一樣出眾,邙山大戰被高長恭打的望風逃竄的就不應該是你了……”
“朝廷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追究你戰敗之責,導致你現在昏了頭,將喪師辱國之徒當作功臣!”
“你!”——“夠了!”
隨著老人的一聲令喝,二人同時閉上了嘴。
在朝堂上,皇帝說了不算,尹公正和尉遲迥說了更不算,唯一說了算的人只有宇文護。
宇文護回頭,幽幽的目光在尉遲迥和尹公正的身上打著轉兒,尉遲迥深深的埋下了頭,不敢再言。片刻之後,宇文護隨手整理了一下朝服,微微欠身道:“宇文憲,喪師辱國,確鑿無疑。臣懇請陛下,將其斬首!”
一道驚雷落下!
宇文邕幾乎坐不住了,驚疑不定:【宇文護!他想幹什麼?他怎麼敢!】跳過審訊的步奏,直接威脅宇文邕下判決,宇文護怎敢如此……欺人太甚!
宇文憲之所以會加入這場戰爭,實際上是為了響應宇文邕索要權勢的舉動,這在滿朝上下的人眼中都不是秘密。而現在,宇文護也不想收服宇文憲了,他只想要他死!
宇文憲一死,這朝野上下會怎麼看他宇文邕?
——爛泥扶不上牆!
頃刻間,他這邊的人心就會喪失大半!
宇文護好狠!
宇文邕馬上下了決斷,下了玉階,和顏悅色的對宇文護說:“大冢宰暫且消氣,大家都是自家人,還有什麼是不能商量的呢?非要處死他不可嗎?他有過,可也有功,我剝去他的爵位和官職就是了,大冢宰看如何?”
在宇文護面前,他從來沒有用過“朕”這個稱呼。歷史總是相似的,他還記得那個被高澄拳打腳踢的東魏皇帝元善見,“狗腳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現在,又要輪到他了嗎?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悲哀。
而宇文護也怔住了,頓頓的看向宇文邕,目中也是神情複雜。他的這一舉動,本就不是為了推卸責任,權臣當到了他這個地步,又豈會懼怕幾個宵小的犬吠?只要他不認錯,朝野上下誰敢說他要為戰敗負責?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是為了試探宇文邕,順便,砍下他的一隻臂膀!
眼前的宇文邕還是當年一樣笑容和煦,姿態放得很低,也因此,宇文護放過了他。只是這些年過來,他冷靜想一想,宇文邕當真就不恨他嗎?真的就甘心做一個傀儡嗎?
他看著宇文邕的笑容,頭一次發覺,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看清楚這個隔著輩兒的堂弟。
心裡湧起了莫名的寒意,於是深藏心底的殺機漸漸顯露出來:
“臣只怕要辜負陛下的好意了……”
宇文邕怔住了。
“宇文憲……非死不可!還請陛下,莫要攔著老臣!”
攔了,就跟宇文憲一起死!
他從腰間拔出長劍,刺向宇文憲,宇文憲閉目等死。忽然之間,宇文護的劍停在宇文憲的咽喉前。宇文邕不知何時站在了宇文憲的側邊,用手攥住了劍尖,鮮血沿著長劍緩緩滴落……
長劍墜地,宇文護後退兩步,滿朝靜默。宇文護眼睛一凝,驚疑道:“陛下欲何為耶?”
宇文邕不說話,從地上撿起長劍,宇文護的幾個心腹正要上前,只見宇文邕將長劍捧起,遞給宇文護,道:“大冢宰既如此說,那我退位與大冢宰,可否放過我弟弟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