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珍心裡暗笑,“一群窮酸書生,你們看不起老子,老子還看不起你們呢!以為讀了幾本書就能出將入相了?”心裡其實是酸溜溜的,雖然這些士子能不能考上還是兩說,但人家肚子裡有墨水是真的。
何洪珍會做人,處事圓滑,若不是因為肚子裡的墨水不多,怎麼也能謀到一官半職……
心累,正自飲自酌之間,遠遠的那桌忽然拊掌大笑起來,“……前面左相和段太宰捷報頻傳,汾北汾南將入朝廷掌中,我等若是明年能中,必可謀到實缺……!”
“原來是一群書呆子在白日做夢……”何洪珍心中暗笑一聲。考舉中舉的多為世家子,寒門要考中,那是千軍萬馬過渡橋,難如登天。尤其是鄴城考舉取士之名傳揚天下之後,更多計程車子湧入了鄴城,現在有個笑話,在鄴城二層樓上隨手扔一塊磚頭下去,十有八九砸到的都是士子。
不過這些掉書袋的知道的還真不少,他也就暫且耐心聽聽,又聽得對面說:“這位兄臺說得不假,御史大夫和趙郡王在山東的動靜你們都聽說了吧……殺的那是人頭滾滾……!不少貪官汙吏的皮都給揭下來了,職位空出不少,今年總共就取了五十人,都填補了剩下的空子,聽說,還是不夠人……”
他敲著桌子道:“這說明什麼?說明朝廷還需要大量像咱們這樣的人去補空缺……,最近朝廷有風聲傳出來,說是御史大夫祖珽又上參了一本,有人估摸著,這是陛下準備對下面徹查了……”
“下方郡縣,貪官汙吏不知幾許,一個個落馬,那位子就會多上很多呀,我等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彷彿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何洪珍的心裡敞亮了不少,看來機會還是不少的……,又一人嘆道:“何其難也……,就算朝廷增多考舉名額,也還是艱難,這無論南北,有志於此計程車子都來鄴城了,競爭不小……”
眾人皆笑,先前說話那人豪情萬丈的說道:“兄臺這是怕了?男兒馬上取功名,我等雖不能同武夫一般建功立勳,但也可考場之上見真章,得之,我幸,失之,大不了從頭來過!”
盡皆稱善,這朝氣勃勃的看得其他人也是眉開眼笑,何洪珍卻落寞的轉過了頭。他們是士子,要謀一個好的出身正大光明便是,但是他何洪珍就不行了……
“哈哈,希望祖大夫下手重一些,我們才有更多的進階之梯……”
“是極是極,來來,飲盛……!”
“御史大夫祖珽……?”一個士子皺眉道:“可是那個厚顏佞幸祖珽?”
他語帶不屑道:“沒有想到居然是他佔據了高位……這般無恥小人,竟也能懲貪倡廉,真是不可思議……”
天下人誰沒有聽說過祖珽的大名?誰不知道祖珽之前的那點破事?之前那對祖珽大唱讚歌計程車子有些下不來臺,訕訕道:“人都是會變化的嘛……祖大夫上任以來,懲治了不少鉅貪,也是有功於國嘛……”
祖珽從山東回來後,陛下給他加爵為安陽縣伯,御賜了一套宅子,這些天連續上本,對朝廷和地方弊政諫言,陛下甚感欣慰,不時有賞賜賜下,風頭無兩。
一個士子哼聲道:“能有什麼變化?這祖大夫回朝不到半個月,便是門庭若市,上門送禮的可以從城南排到城北,世家、勳貴都忙著上門巴結……懲貪?他自己便是一大貪官……!”
“也不能這麼說,人無完人嘛,祖大夫還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大節不虧……”有人出來和稀泥,“祖大夫在山東政績卓然,陛下正是要重用他的時候……”
“況且,也不是,沒有看不過他的,左相便連上幾本,彈劾於他,說瞎子入朝,國將亡矣……”
“嘶……,左相還真敢說,什麼時候的事?”
“就兩月底,祖大夫剛剛上任的時候……這個我也是聽說的,你們都知道左相極為厭惡祖珽……”
“那八成是真的……”
一個士子說著頓了頓,小心道:“最近偶爾有聽到關於左相的流言,不知道你們聽到沒有?說……說左相有圖謀不軌之心……”
“你不要命啦?這種話也敢亂說?”
“不是我想亂說,是這幾天,偶爾聽到了流言,說‘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這……這可是指名道姓的說左相要反呀……!”
“高山”指高氏,“槲樹”指的就是斛律光,高山崩了,槲樹立了,這可不就是說斛律光?
何洪珍腦中隆隆,忽然想起之前那幾個小屁孩唱的童謠,“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
百升為一斛,明月是斛律光的表字,這不正是暗喻斛律光要謀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