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髮而動全身,宜陽若失,北齊就相當於丟了一個前站,雖然還有傅伏在宜陽,但是傅伏手中僅有兵馬四千,如何能守住宜陽等九座城池?宇文護抽冷子來的這一手,無疑觸碰到了汾南汾北所有齊軍的敏感神經。
斛律光出現在了佈滿硝煙的城池下,邀請韋孝寬與之會面,扯著嗓子大喊道:“宜陽這麼個小地方,丟了也就丟了,爭了那麼久,沒意思!現在我們不要了,要在汾北找回一點補償,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勿怪!”
韋孝寬回答:“宜陽是你們的重要城池,汾北才是我們不要的地方,我們不要的土地你們取了算什麼補償?而且您輔佐幼主,位重望隆,應該順應天地之道,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念,怎麼可以窮兵黷武,給民眾造成怨恨和災禍?貪圖一塊尋常之地,造成千裡無人煙,橫屍暴骨,令本已疲憊的百姓生靈塗炭,我真為您不值啊!”
斛律光嗤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汾南汾北,我大齊就收入囊中了!告辭!”斛律光一揚馬鞭,轉身離去。韋孝寬面無表情的走下城樓,在轉角的時候,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牆上,力道極大,簌簌黃土灑了一身。
“節帥……”楊素眼底閃過詫異的神色,從來韋孝寬給人的都是一種不動如山的淡然,可很少能看見韋孝寬如此失態的時候。
他上前幾步想要攙扶韋孝寬,被韋孝寬一擺手制止了。
韋孝寬眼底閃過一抹厲色,道:“某早就和大冢宰說過,宜陽一城之地,對於整個戰局而言無足輕重,大冢宰不聽,現在大周或許就要失去六百里沃土,汾南汾北都將落入齊軍囊中!”
楊素仔細思量,一片愁雲浮上了英挺的眉宇之間,只聽得韋孝寬接著說:“斛律光太厲害,把我們摁在這裡動彈不得,高長恭又把齊國公給栓在了汾北,現在,我們面臨的是一片大潰敗的局面!”
“玉璧被孤立了,成為了一座孤城!”他頓了一下,眉心一陣一陣的跳動,“還有……還有段韶……這個老東西還沒有出招,他帶著幾萬人打了幾仗之後就直奔定隴去了,他想幹嘛?”
韋孝寬縱橫沙場多年,挫敗了無數名將,此刻居然也看不懂段韶的目的了……
斛律光想引出韋孝寬和他決戰,但是韋孝寬不買賬。在玉璧是無法再擴戰果了,斛律光退而求其次,率軍北上,包圍了定陽,修築南汾城,威脅北周。又在汾北築平隴、衛壁、統戎等鎮戍十三所,向西一直延伸到龍門。分兵把守,把齊國的土地拓展了五百里。
此時韋孝寬的玉壁城陷入孤立的狀態,他之前憂慮的事全都變成了現實……
這個時候,只要再有一方勢力進入,馬上就會讓隱隱開始傾斜的天平開始恢復平衡,或者,直接崩盤!
定隴以北,周軍進入汾南的要道上,兩座城池在齊軍的日夜修築下迅速建好,消失多日的段韶對著一張紙揣摩半天,“還是起名叫威敵和平寇吧……嗯,我大齊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回……名字要起的響亮,討個好彩頭……”
“希望這兩座城就像釘子一樣,鎖死宇文護北上支援的路……”
高延宗眼角跳了跳,當了半天木頭人,終於忍不住問道:“大都督,我們接下來該去宜陽增援了吧?”
段韶聞言一頓,扭頭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他,“老夫為何要去救宜陽?有更好的地方等著老夫去搶呢!”
“可是宜陽可是左相和王兄好不容易保住的……要是就這麼丟了……”
“那是斛律明月和高長恭的事,不關老夫的事,當初他們若是徹底清楚宜陽周圍的釘子,宜陽至於像現在這樣岌岌可危嗎?”段韶面無表情,語氣溫和卻冷的像一塊石頭:“宜陽有八成可能保不住……!老夫還是那句話,老夫絕不會去做沒有多大用處的事……!”
他背過身去,對高延宗道:“與其糾結宜陽的去留,不如將目光看遠一點……捨棄了宜陽,拿下了整個汾南汾北,也是很好的選擇嘛……”
“延宗呀……能做大生意,你為何要去算那些小賬呢?這可不是大將氣度……”
“傳老夫軍令,留下四千人以為宜陽聲援,其餘人馬,全部隨老夫北上!呵呵,希望你哥哥他還撐得住……”
段韶挑開簾子,帳外是無數披著鐵甲整裝待發的猛士,兇悍的戾氣撲面而來,讓高延宗的呼吸都是為之一滯,而那個乾瘦的老人走在這樣一群兇獸之間卻好似閒庭信步一般,無數道目光投射在他們二人身上,高延宗的手死死的攥住劍柄,腳步輕緩而堅定的踏了出去,緊跟在段韶身後。
段韶說:“既然傅伏是陛下選拔與萬軍之中,那必然可當大任!我們要對人家有信心,宇文純又如何?田弘又如何?我們沒有捨棄宜陽,總有一日就會再奪回來!我們要飲馬汾水,把整個汾南汾北作為大齊的牧馬之地!多年以來,偽周壓制大齊,我等要讓這局勢,從這裡、從今天開始逆轉!”
段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怒喝蒼天:“諸將士聽命,我們回師——與周軍,決!一!死!戰!!”
“謹遵大都督將令!”、“謹遵大都督將令!”全軍參拜,這一日,山崩海嘯一般的聲浪震天動地,讓正在圍攻宜陽的宇文純和田弘的攻擊都滯澀了一瞬,全盤收兵,警惕的望著對面。
頂盔貫甲的傅伏出現在城頭,良久,嘴角牽起了堅定的笑容,對著鄴城方向深深一拜,“臣,必定死守宜陽!”
段韶率軍五萬,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回師汾北,直撲周軍齊國公宇文憲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