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帝王無情……
高緯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大門,許許多多的內侍將他圍在中間。
不讓寶慶重傷流血,這是高緯的底線。這種情況下,元韻絕沒有逃脫的可能了,她若是真在乎寶慶,想來也不會願意寶慶受傷,……他賭元韻會放手。
麗正殿內,早已是一片狼藉,可以打碎的物件統統都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元韻站在中央,唇角漏出一抹猩紅,四周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隨時準備進攻的宦者。
她看了一眼懷裡抱著的女孩兒,眼底滿是無助、悽然和絕望。她斷難逃出生天了……
高媛媛被她下了藥,還在沉睡之中。她轉身向床榻走去,輕輕地將她放在上面,捋了捋她額前的劉海兒。
她用袖子抹乾嘴角的血,唇瓣輕綻,低吟淺唱,就像黃鸝般悅耳,“好孩子……快長大……長大把弓拉響……”
殿內寂靜無比,落針可聞。她那樣溫柔的彎下腰,撫摸著那孩子的臉頰,為她唱著催人入睡的歌謠。聲音好聽又輕柔,如微風吹過的風鈴一般,連眼角眉梢都是水一般的溫柔。滿宮的宦者都在那一瞬間被這個女子給震撼了。
而她毫無察覺,旁若無人,就像在冷宮的那個小破屋裡的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一樣……
曾經是兩個人相依為命,現在要變成一個人了……
再也沒有機會為她唱了……在那個一言斷人生死的人面前,任何的抗爭都彷彿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太極殿供奉宦官們保持著攻擊的姿勢,無聲地上前幾步。
這個女人很厲害,身手很高明,雖然他們怕傷到殿下,只出了四五分力氣,但能同時在那麼多人手下殺出重圍,也足以說明這個女人的可怕。
她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從容的轉身。再也不回頭看一眼。
不能在陪在你身邊了,你自己一個人,哪怕是遠嫁到突厥,也要好好的……
“陛下有令,抓住這個刺客,死活不論……!”人群之中傳來冷冰的命令聲,宦者們在這命令的驅使下忘記了之前的傷痕累累,緩緩逼近,如同即將撕碎綿羊的狼群。
“來……”她拔出了後腰藏著的短刀,弓腿,發力,撲入人群之中,揮刀成圓!
……
殿內的慘叫聲和喊殺聲更加熱烈,可以想象那女子是如何的烈性,寧死,不願屈服……
高潤看見殿門口,宦者們倒退著的身影,心裡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已經到了這一步,垂死掙扎,有何意義呢?
一個宦者在她一刀劈空的空擋撲過去死死的纏住她的腰身,將她向後拖,“抓住她!抓住她!啊!”
一把小刀貫入了那宦者的胸腔,一個肘擊讓他向後仰倒,緊緊纏著的手鬆開。但她到底是慢了下來,一把快刀一旦變慢,就再難引起忌憚,更多的宦者撲上,將其淹沒……
那裡漸漸沒有了聲息。
過了一會兒,幾個宦者抬著她,扔到了地下,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人摁下,動彈不得。
“韻兒……”李祖娥想要上前,卻被幾名內侍攔下,她哀求的看向皇帝。高緯對此視而不見,他看著她:
“寶慶我會照顧好,你安心便是……”
元韻掙扎著抬起頭,她的額角在地上蹭破了,鮮血緩緩淌下,糊住了一隻眼睛,使得那張俏臉看著有些悽慘,“高緯……,……高……緯!……你混蛋!……”
那為首的宦者眼睛一凝,低聲喝了一聲“放肆!”,手下用力,將她抬起的頭顱又摁下。
她動彈不得,死死的盯住走來的人:“……君無戲言……君無戲言!可你……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你不是皇帝嗎?你不是天子嗎?你不是挺厲害的嗎?為什麼就這樣把她送出去,她還那麼小……她會死的!”她紅了眼眶,無論如何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總是再一次被人摁回地面,宦者的指掌如鷹勾一般,死死的掐住她的後腦,“陛下當面,怎容你如此放肆!”
或許是意識到掙扎不過是徒勞無功,或許是真的絕望了,元韻最終放棄了掙扎,她的側臉貼在地面,大顆大顆的眼淚便從眼眶中滑出來,混合著血跡。這個一向剛硬堅強的女人第一次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他:
“陛下……陛下,我求求你……我求你,你放過她,哪怕是讓她做一個平民百姓也好,不要讓她去和親,她真的撐不住的,我可以替她去,我只求你放過她……好不好?……”
高緯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替她去?你怎麼替她去?突厥人指名道姓要迎娶的,就是寶慶……,朕早便說過,朕自有決斷,絕不會委屈了她,公主該有的尊榮,朕會一樣不少的給她。”
“你現在與其與朕說這些,不如花時間多想想,想要一個怎樣的收場……婉兒對你的感覺不錯,她也大抵不願意看你落得太慘的結局……”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轉身離去,他不想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高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