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開啟一看,臉色變得精彩無比,踟躕了一會兒,看向高緯,“陛下,說不定,左相這次真可以全身而退……”
“蘭陵王高長恭,率兵一萬,在柏谷城下打敗宇文憲,現在宇文憲已經撤兵,與我軍隔岸對峙……”
“丟失的那三個城池,又被奪回來了!”
“蘭陵王不是跟著左相嗎?怎麼會忽然出現在汾北?”高緯如釋重負的撥出了一口氣,卻沒有放過這個問題。
“安鄴大戰之後,蘭陵王和左相就在接下來的佈局上意見不合,左相讓蘭陵王分兵出來了……”
“斛律明月這個老傢伙,總算是幹了一件對的事!”
“看來他還沒有被這天大功勞衝昏頭腦嘛……有蘭陵王在汾北,我們就可以放心了!陛下不如……”
“——不行,我還是那句話,和宇文護在同州死磕,沒有一點意義!我們要回軍,去汾北,在宜陽留下人駐軍就可以了!”
眾人紛紛看向皇帝,等待著皇帝的最終決斷。高緯平緩卻堅定的說道:“現在看來,同州和汾北都是難啃的硬骨頭……”
“傳朕命令,命斛律光從同州緩緩撤軍!派駐兵馬,留守宜陽!”
“命平原公、太宰段韶兵出晉陽!威脅汾北!”
“命蘭陵王高長恭暫領汾北戰事,斬殺王康德,以正軍法!”
“斛律光、高長恭、獨孤永業悉聽段韶節制,一應兵馬調動,聽從段韶號令!”
“辛苦諸卿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此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白肚,眾大臣爭論了許久,有些早已精力不濟,於是紛紛退下。只剩下安德王高延宗。
高緯疲憊的靠在矮桌上,指尖輕輕的揉動眉心,“你說……這場戰爭我們大齊可能贏?”
高延宗沒有馬上肯定,也沒有馬上否定,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道:“就算四王兄擋住了宇文憲,但我軍的總體佔局依舊很不利……要想贏,怕是不會那麼簡單……”
高緯聞言沒有惱怒,苦澀難言的笑了一聲,道:“是呀,敵強我弱,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逆轉的……”
高延宗頓了一下,堅定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陛下親政以來,勵精圖治,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裡的。”
“……最起碼,陛下今日下達的詔令中,沒有一個是錯的,足見陛下英明果斷!”
“是嗎……”高緯似乎心情好了一些,道:“朕這裡沒事了,王兄先下去休息,正午便準備出發吧。”
“是”高延宗躬身一拜,退出了大帳。
一縷乳白的清輝從大帳的天窗傾瀉而下,少年彷彿與這天光不分彼此,透明一般……
他斂起了一對狹長明亮的鳳目,嘴唇緊緊的抿著。在光的背面,陰影籠罩,看不清他的表情……
斛律光攻打同州、宇文憲襲擊汾北比歷史上足足提前了一年……這場大戰的軌跡悄然變向了另一個地方,高緯第一次對改變歷史軌跡感到了茫然。
這不是怕,而是對於那再也無法預測的未來感到了茫然……
但,那又如何,如果讓他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乖乖等死,他做不到!
既然暴風雨要來,就讓它來的轟轟烈烈吧!……
目光從銅雀苑移出,轉向汾北,隔著河岸,一場慘烈的大戰剛剛落下帷幕。
蘭陵王看著潮水般退下的周軍,淡聲下令道:“加築城寨,把五座營寨連線在一起,阻止周軍圍攻!命王康德率兵回援,這一次他再敢跑,本王要他的命。”
定隴東邊,周軍再一次被齊軍打散沖垮,斛律光看著退回到城池內的周軍,心中黯然一嘆。
薛孤延提著沾滿鮮血的長刀從人群中出來,道:“左相,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死死的拖著咱們,宇文護在後面當老烏龜,我們損失很大……”
想到在汾北被斬首的莫多婁顯敬,斛律光終於是嘆息了一聲:“也罷,我們回去,高小子一個人面對韋孝寬和宇文憲,想必很吃力……這裡是佔不到什麼便宜了,我們去汾北跟他混飯吃……”
“那宜陽這邊?”
“……讓傅伏守住宜陽!他用兵很穩健,老夫信得過他,等老夫收拾完韋孝寬那老賊就過來幫他,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