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難測啊……”高阿那紘苦澀的喃喃自語。
“欸,欸,老高,要酒喝嗎?”隔壁牢房的人低聲問道,高阿那紘一愣,回頭一看,見是自己的同僚,一個鮮卑貴族出身的傢伙,也是和黨的一員,被抓進來了。
此刻他一身囚衣,手裡拎著一壺酒,得意洋洋的朝高阿那紘賣弄。高阿那紘也算服了這個傢伙了,如今個個蹲在這個牢裡,朝不保夕,惶惶不安,他倒是鎮定,還自得其樂的喝起了酒,貌似在大殿上嚇得暈倒了人裡面就有他吧?
“你哪來的酒?”高阿那紘接過他的酒壺,裡面只剩下小半瓶了。一看,居然是三勒漿,這可是尋常少見的美酒。
那個貴族出身的同僚嘿嘿笑道:“這酒嘛,自然是買來的了……”看見高阿那紘不解的表情,他笑嘻嘻的解釋道:“刑部不比其他的地方,各種各樣的規矩多,可是這歷來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規矩管得了大官,可管不了小鬼……在這兒,嘿嘿,還是銀子說了算!”
高阿那紘瞬間明白了,這酒不是他帶在身上的,而是刑部大牢裡的獄卒給他買的,他也曾經是小吏,知道小吏賺錢的便利。
高阿那紘倒也不客氣,拔開塞子酒直接灌了下去,一股火辣的感覺直鑽進喉嚨裡,暖洋洋的驅散了不少寒意,“好酒……”高阿那紘將酒壺還給他,他們平日裡搞些蠅營狗苟的勾當,彼此之間也沒少勾心鬥角,沒想到如今倒是有幾分豪俠義氣出來。
“你還擔心呢?”
高阿那紘瞪他一眼,道:“廢話,當然擔心,都已經到這地方來了還怎麼能不擔心?”
“也是,”那人自顧自的喝剩下的一丁點兒酒,咂咂嘴,道:“聽說和士開正午的時候被皇上拖到菜市口腰斬了……整整三族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是啊……高阿那紘眼底原本還帶著希望僥倖的神采慢慢暗淡,“連和士開這麼一個曾經權傾朝野的人都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們這些依附他的人還能討得了好去?”這麼一想,不由得驚懼莫名,心中灰暗一片。正在高阿那紘滿心絕望之時,卻又聽得那同僚開口說:“不過你放心,我估計我們應該是沒什麼事的。”
高阿那紘一愣,問道:“為何?”陛下雷霆大怒之下還能有活人嗎?
那位同僚慢悠悠的摸出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烤雞腿,撕咬著。高阿那紘挪過去,靠在牆上,放緩了語氣,討好的問道:“這位兄臺,你剛剛說咱們還有活命的希望……為什麼?”
他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笑道:“我問問你,咱們這些人主要都有那些人啊?”
高阿那紘想了想,回答道:“不都是一些大家族裡出來的嗎?……,咦?哦!……”高阿那紘恍然大悟,瞬間想明白了,原來所謂的保命機會在這裡。
在大齊,真正的特權階級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那些鮮卑勳貴家族,他們多是當初六鎮隨神武皇帝高歡起家的人,被高歡視為國家基石,如果皇帝貿貿然將這些人都殺了,那豈不是要惹得這些家族不滿嗎?雖然皇帝殺了他們,家族多半也不敢說什麼,可是難道心裡就不會有別的想法嗎?皇帝對外用兵、對內鎮壓叛亂,難道就不需要依仗這些勳貴嗎?對於看重兵權的高家皇族來說,勳貴的態度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所以,即使和士開全家死絕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反正他全家都死了,不會有人站出來要求朝廷給一個“公道”,而這些勳貴子弟就不一樣了,背後站著的是一個個龐大的家族,而這些勳貴家族又多在軍中的鮮卑人裡多多少少富有一些影響力,絕不是一個和士開可以比擬的,就算為了安撫這些勳貴,朝廷也萬萬不敢在他們頭上祭起屠刀!
高阿那紘仔細想想,便將一顆心落進了肚子裡,興奮的笑道:“對呀,老兄,哎呀,是我鑽進了死衚衕,險些自己把自己嚇死,哈哈,等我出去,一定為老兄送上一份大禮,親自登門拜謝……”高阿那紘竟直接站了起來,對著那位同僚連連作揖稱謝。那人也給高阿那紘面子,直接收下了高阿那紘的口頭大禮,正在二人一個吹捧,一個聽的舒爽之際,刑部牢房的大門“哐”的一聲開啟了。
一個農夫般模樣的男人邁步進來,身邊跟著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牢頭,接著大批身穿鮮豔錦衣的甲士便湧了進來,佇列整齊,腰間的長刀散發著凜凜殺氣。
牢房中靜謐無聲,落針可聞,高阿那紘剛剛放下肚子裡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那個農夫一般的魁梧男人掃視了一圈,嗅了嗅,大牢裡明顯的肉香酒香瀰漫開來。他露出了一個譏諷的冷笑,森白的牙齒在月色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森冷殘酷,令人不寒而慄。
劉桃枝冷笑道:“看來諸位大人在這兒還過的挺舒服的嘛,還有好酒好肉伺候……某奉陛下之命,帶諸位轉移到一個更加舒服的地方,諸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