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突然,高睿原本踏出的半隻腳又不留痕跡的挪了回去。
“且聽聽這個便宜舅舅怎麼說吧……”高緯心道,一幅十分關切的樣子開口:“愛卿有什麼委屈可以跟朕講。”
胡長仁心裡一轉,心想還是外甥好啊,向著自己!於是趕緊低頭,拿那藏在袖子裡的生薑抹了一把眼睛,看上去更加悽惶,道:“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呀,和士開他,他欺人太甚!”
他又抹了一把眼淚,方才開口說道:“臣前些日子看上了一處宅子,本來已經交付金銀將其買下,就要入住了,和士開的弟弟卻從賣家的手裡強搶走了臣的宅子,還打傷了臣的家人,臣找上和家理論,卻被和士開的家奴威脅,拿著刀將臣趕出來……呵,臣身為國舅,還從未受到過如此的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啊!”
說道後來居然痛哭流涕,捶胸嚎啕不已,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令人不忍直視。高緯的嘴角抽搐,心想這個舅舅真是會睜眼說瞎話。他看上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花錢買過,不都是巧取豪奪過來了事嗎?恐怕和士開搶他的東西是假,他看上的宅子被和士開捷足先登才是真吧?
看得他坐在大殿上毫無形象哭的那副悽惶樣兒,高緯佯裝驚怒的問道:“哦,真有此事?”
胡長仁心下大喜,險些繃不住笑出來,可是硬生生剋制下去了,一張臉漲成紫黑色,看上去倒真像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
“國舅此言差矣……”朝堂的末尾又站出一個人來,朝高緯恭聲道:“陛下,臣以為國舅此言太過於兒戲,國舅和侍中大人都是國之肱骨,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宅子而反目成仇呢?朝堂之上應當以和為貴,在下相信以和侍中的品德,當不至於做出這樣沒有輕重的事,說不定是一場誤會……”
胡長仁眼睛登時紅的如同兔子一般,惡狠狠的盯著那人,怒斥道:“誤會個屁!就是他親口讓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高阿那紘,你願意當和士開的狗也要分清楚場合,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分嗎?!”
高阿那紘的臉色頓時鐵青,指著胡長仁半天說不出話了,最後憤憤然一拂袖,上前道:“陛下,胡長仁滿口胡言,在這朝堂上大放厥詞,有辱朝廷體面,臣提議將胡長仁逐出鄴城!”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往,互相語言譏諷,一時間這議政的大殿竟被鬧的如同菜市口一般。一干老臣厭惡的怒視這兩個人,要不是顧及高緯的顏面估計早就讓人將他們這兩個不像話的給拖下去了。高緯的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高阿那紘……又一個奸賊!
“陛下,臣有本奏,臣,彈劾侍中、尚書左僕射和士開!”佇列中又站出一個臣子。高緯認得他,吏部尚書、尚書右僕射馮子琮,說起來倒也和高緯有關係,因為馮子琮是高緯的姨父。他是胡太后親戚裡少數讓高緯欣賞的人,為人機敏剛直,從前他為了保住自己,與和士開虛與委蛇,受盡了屈辱,才能挺到現在。看來如今他也忍不下去了,想要一舉除掉和士開這個國賊!
“臣彈劾和士開七大罪!其一,諂媚惑主!其二,大批培植黨羽,禍亂朝綱!其三,行事放浪,酒後頗多狂言,對先帝不敬!其四,收受賄賂,賣官鬻爵!其五,侵佔民田,惹得鄴城百姓民不聊生!其六,私自培養死士,圈養賓客,欲行不軌!其七,穢亂後宮,私自攜帶先帝宮人入府侍寢!其罪當誅!陛下,臣懇請陛下將和士開車裂,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嘶!”滿殿都是吸冷氣的聲音,大家紛紛看向馮子琮,心中驚駭莫名,這位也實在太狠了,和著你之前對和士開客客氣氣都是裝的?就等著這一天憋著放大招!
高阿那紘及和士開的一眾黨羽坐不住了,別人不知道和士開幹了什麼,他們心裡可是明白的很,就這些,還是往少了說的!和士開乾的惡事遠不止這麼一點,可是……這麼一些就已經足夠致命啦!
和士開如果倒下了,那他們這些依附於和士開的又能有什麼好下場?於是高額那紘急眼了,下意識看向高緯,指望高緯會如同往常一般斥責這些彈劾和士開的人。可是他註定要失望了,高緯端坐在龍椅上,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吵,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高額那紘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大事不好的感覺,不過他剛才已經站了隊,回不了頭了。於是他上前質問馮子琮及胡長仁,冷笑道:“你們左一個要彈劾侍中大人,右一個也彈劾侍中大人,不知道你們可有什麼證據沒有?憑空汙衊朝堂重臣可是死罪!”
他這一番話又是質問又是威脅,讓那些方寸已經亂了的和士開一黨鎮定下來。對呀,你彈劾和士開,但是你有證據嗎?這滿朝官員有一小半都是咱們的人,你拿什麼和咱們鬥?
馮子琮默然不語,正在高額那紘心裡冷笑,要給馮子琮扣一個汙衊大臣的帽子時,又一個人站出來了。高睿手捧著一本厚厚的薄子上前,躬身行禮,壓下了朝堂之上的喧囂聲,朗聲道:“臣有本奏,臣高睿,彈劾國賊和士開!臣有證據證明,馮尚書所言句句屬實!”
高緯一抬手,小路子下去將高睿手裡的“證據”呈上。
高睿扭頭過去,掃視和士開的一眾走狗,冷聲道:“你們要證據,那,老夫就給你們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