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都面上浮現失望之色,道:“仲懷呀,偏方又豈能隨便用,你還是再多想想,別向你叔父一般……”
他們這也是好心,之前那個診斷高緯是風寒的醫官正是眼前這個青年醫官的叔父,據說已經被投入大牢之中。
青年醫官咬咬牙,道:“諸位前輩的好意在下記住了,只是叔父闖下這樣的禍,牽連到家裡是一定的了,我這也是迫切的想要將功贖罪,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還不如讓我放手一試,或有轉機,諸位放心,所有責任由我崔仲懷一力承擔!”他把自己和大家分割清楚了。
“胡鬧!你這……你這是……”方才那個中年醫官氣急,指著他便要怒罵,卻被老醫官攔下:“好啦,如今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不如讓仲懷去試一試……”
他顯然在太醫院裡頗有威望,回頭對著所有人說:“你們聽好了,仲懷是為了咱們太醫署的上上下下去拼命一試的,若是仲懷有了什麼差池,咱們要第一個站出來力保他,你們聽清楚了沒有!……”
所有人都恭聲稱是。崔仲懷定定的站了一會兒,邁動腳步,朝更裡邊的暖閣走去。
整個太醫署上上下下能不能保全,全都看此一搏!
暖閣間,一個精美雍容的榻上,一個瘦弱的身影靜靜的躺在上面,被厚厚的蠶絲被裹著,俊逸的臉上面色潮紅。
他覺得自己腦海裡彷彿要炸開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像是遊離於世界之外,憑誰的身體內有兩種靈魂同時存在大概都是這般光景。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主。
高緯外出遊玩的時候,一陣風把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遊魂附到了他的身上,現在兩個靈魂正在體內相互吞噬,拼命爭奪這副身體的領導權。
崔仲懷將把脈的手放下,臉色凝重,他依然搞不清楚皇帝的病因是什麼,不過他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他輕手輕腳的將煎好的藥盛到碗裡,黑褐色的湯藥發出刺鼻的氣味。顧不上君臣之別,撬開皇帝的嘴,將滿滿一碗湯藥灌了下去。
此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佔據了上風,壓著高緯的靈魂吞噬,而高緯的靈魂見大事不好,拼命抵抗,雙方一時陷入了僵持。忽然間一碗濃烈的湯藥灌入肚腸,高緯的靈魂一陣動盪,遊魂瞅準時機,一口將他吞噬。
時機一分一秒的過去,崔仲懷緊盯著皇帝的面色變化,手心額頭上全是冷汗。
內間裡的太醫們也紛紛肅立著,一言不發的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靜靜的等待著好訊息,或者是噩耗……
外間,斛律皇后的手帕都快要絞碎了,幾刻鐘前內間裡太醫官門的討論她也是偶爾聽見了一些的,知道自己夫君已經凶多吉少。但是一個醫官已經去做最後的嘗試了,儘管她知道可能性不高,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她便不想錯過,她雙手合十,跪坐在榻上默默的禱告。祈求上天保佑她的夫君……
整個皇宮的注意裡似乎都放在了高緯和崔仲懷的身上,這個年輕醫官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崔仲懷的壓力非常大。
在崔仲懷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遊魂終於將原來的靈魂完完全全的吞噬掉,徹底奪舍了這個身體,悠悠然睜開了無力的雙眼:
“來人,朕要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