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歸於寂靜。
月河塔第三層內,乞丐聶無痕持劍而立,站在了丁七兩的身後,亦如上一次一般。丁七兩半跪於地上,神色痛苦,眼神渙散的支撐著,不讓自己就此倒地。
這無比霸道的一刀,最終還是敗了。
聶無痕甚至忘記了這是丁七兩第多少次出刀。儘管這一刀的威力讓他感覺到危險與警惕,但施展出全力後,巨大的境界差距,高妙無雙的劍意最終讓他再次的一劍擊穿了丁七兩無比沉重的一刀。
名刀九屠之上甚至有了一道缺口。白虹劍本就是排名高於九屠的劍中利器,在聶無痕手上配合天玄九劍,更是強大無比,這一劍便是掌櫃,若不動用風無或者風定沙,也決計難以抵擋。
強大的劍氣透過九屠,震傷了丁七兩的心肺。丁七兩終於沒有再次被擊飛,卻是傷及內腑,此刻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聶無痕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已經贏了,縱然丁七兩未死,縱然瀕死狀態的丁七兩該是最為強大的。但丁七兩終究是一個人,人在傷勢到了某個程度後,可以說與死無異,恰如此刻的丁七兩。
但聶無痕還是很震驚。
因為丁七兩即便失去了意識,那隻手還是握著刀,即便已經無法站起來了,另一隻手也依舊努力的維持著欲要爬起來的姿態。
聶無痕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傷勢重到這樣的程度,即便是天機閣裡被嚴刑拷打的犯人,也很少有如此情況,失血過多導致意識渙散,傷及肺腑導致連呼吸都帶著巨大的痛苦,這樣的人,即便自己什麼也不做,也該是活不了多久了。
可都到了這種程度,這個男人竟然還想要揮刀。
他是天機閣的藍玉司,他早已經認為自己的靈魂已經因為復仇而墮落,終其一生也無法拭去劍心上的塵埃,他也是丁七兩的死敵,可即便如此,對於這個丁家後人,他也感覺到了震撼。
聶無痕拔劍,常年跟著蕭千業,讓他養成了一系列的好習慣,比如,只有確保對手死了,才算戰鬥結束的習慣。
他不會給丁七兩任何的可能性。
……
……
意識裡是一片血紅色的天地。
丁七兩感覺到耳邊有無盡的潮汐聲,他彷彿置身於某個海灘,紅色的浪潮不斷的沖刷著他滿是傷口的身體,那些海水侵染傷口的時候,給他的意識裡帶來了巨大的痛楚,但他無法動彈。
他一次次陷入昏迷,又一次次被劇烈的疼痛喚醒。
或許這裡便是陰曹地府,或許這裡便是死後所看到的地方,或許黃泉,該是一片紅色的海。丁七兩忽然這般想著,認為自己該是死了。
方才的那一刀,他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卻依舊不敵聶無痕的一劍。縱然讓聶無痕用出了全力,可說到底,卻未傷及聶無痕半分。殺父之仇,滅門之仇最終也無法得報。這是他生平最強的一刀,但是面對聶無痕,也只不過是給對手造成些許有驚無險的困擾罷了。
不甘心。
眼眶出流下了赤紅色的濁淚,這始終不曾褪卻的男人這奉行一生無悔的刀客,在這一刻竟然哭泣起來。
這些淚水自然不是因為悔恨,而是來自於屈辱。
丁七兩不甘心。
去年的夏初,他被掌櫃所救,在南沙城的邊境裡死裡逃生,淪為了帝國的囚犯。從一個御膳房的大廚,再次變為了江湖中人,在得到掌櫃的承諾後,他開始正式踏上了復仇之路。
他是第一個進入末樓客棧的人,可這一刻,丁七兩忽然很想喝酒,很想借著醉意痛罵自己質問自己……
為什麼自己這麼弱?
秦州城時,面對刀鬼的三刀,他縱然沒有立馬死去,也該是要最終無法逃過江湖眾人的圍殺。最終是掌櫃不惜耗盡內勁帶著他突圍。
南蠻秘境時,面對三生萬物陣,他只能在陣外眼巴巴的看著阿秀無助而絕望的哭泣著。最終也是掌櫃不惜正面承受了阿卡司的進攻,擊敗了彌藏。
天坑城的時候,面對帝星將帝風烈,他甚至連插手都無法做到,只能運轉全力護住阿秀依米,最終,又是掌櫃在筋脈盡斷之下,一劍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