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有一天,雨後的清晨,通往書院庭樓的里路上,王成羽攔住了哥哥的去路。
“窩囊廢,沒想到昨天被欺負的那麼慘,你今日還敢來。”王成羽的目光中滿是笑意。他當然高興自己的玩具還沒有跑。
“我……我我想讀……讀書……”沈小獵看見王成羽,就緊張的支支吾吾的,害怕的低著頭。
王成羽獰笑:“想讀書啊,可以,從本公子的胯下鑽過去,我就讓你讀書。”
就在沈小獵身後的公輸琉璃想著哥哥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做的,她開始心疼,哥哥可能又會被毒打一頓。
但緊接著,讓她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
沈小獵慢慢的彎下膝蓋,低著頭,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他如同一隻狗一樣,慢慢的,慢慢的,從王成羽的身下爬過去。
整個白陽書院裡滿是歡快的笑聲。
公輸琉璃搖著頭,無法相信這一切。
當王成羽拍著沈小獵的頭,說道沈小獵真是一條好狗的時候,所有人都跟著發笑。就連沈小獵自己,也在笑。
那一刻,公輸琉璃心中那個哥哥,那個引經據典激揚文字談古論今對先賢們也等閒視之的哥哥,似乎一下子崩塌了。
她發瘋了一般的揮舞著拳頭要去毆打王成羽,她不甘心的咆哮著,失落的嘶吼著。卻被自己的哥哥攔下。她看著沈小獵的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出來,眼眸中只有一片渾濁。
那一日過後,人們對沈小獵的毆打,漸漸的變少了。
但對沈小獵精神上的踐踏卻更加令人髮指。
他們甚至會問沈小獵,喂,窩囊廢,你的父親,是不是也是一個窩囊廢。沈小獵只是難過的搖了搖頭,顯得無助而又惶恐。
然後就是一群人開始譏笑,彷彿遇著了很開心的事情,彷彿小孩子吃著了糖,他們笑的久了,沈小獵就一樣跟著笑。
宛如一個傻子。
宛如一個白痴。
再往後的日子,朝野中的人們漸漸開始談論當年沈家的孩子。
都在說,沈家孩子已經廢了。沈家已經沒有希望了。這樣的訊息也被公輸琉璃聽到,八歲那年,她已經開始懂事。
她在想,也許哥哥已經變傻了,哥哥他真的變成了一個別人口裡的窩囊廢。
只是,他是自己的哥哥啊。無論如何,這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公輸琉璃很失望,只是失望過後,一切將還要繼續。
她白天的時候努力的學著那些年四五歲時哥哥教過的東西,晚上的時候,研習著機關術,當然,也會幫著沈小獵上藥膏。因為那一年,就連老徐都已經對哥哥不管不顧。
他們兄妹二人就連在將軍府的地位也變得很低賤。
就如同多年前的每一個晚上,哥哥對自己說很多道理,也會告訴自己,她叫公輸琉璃,一定不能忘記這樣的事情。
現在的公輸琉璃,明明也還是個小女孩,在別家的孩子這個年紀甚至還離不開父母的懷抱,但她已經開始照顧自己的哥哥,她會對他說:
“哥哥,你一定是病了,沒關係,你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我也會變得強大起來,等我強大了,那些欺負過哥哥的人,全都要死!”
第一個夜晚,她對沈小獵說出這番話的時候。
沈小獵忽然瘋瘋癲癲的笑了起來,那笑容,卻很像三年前沈小獵·的笑容。但說的話卻是瘋言瘋語。
“對,殺了他們,他們明年夏天的第一個月,都得死。”
這樣的話,在公輸琉璃聽來,毫無道理,於是她更加的心疼。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沈小獵以為就要這麼再忍著最後一年等來軍試,然後遠離朝堂開始在遙遠的軍營裡開始報復父親當年的政敵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人。
公輸琉璃以為再過一年哥哥離開書院後,自己就能帶著固執的哥哥離開這個地方,然後遠走高飛,不去朝堂,不去江湖,不去將軍府,她相信,自己雖然才八歲多,但掌握的機關術已經能讓自己養活哥哥。但這一年,她與沈小獵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就像黑暗腐臭的陰暗之地裡照進來的一束陽光。
那個人叫明朗。是五品官員明員外的公子。只比沈小獵大一點點。
在沈小獵的八年的蟄伏就要結束的時候,他沒有算到人生中會出現這一個人。
明朗很高,很瘦,總是穿著一身藍白色的長衫,顯得溫文儒雅。
在明朗剛走進書院後不久,王成羽就找上了明朗。
地點直接就在上課的學堂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