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要幹什麼?”
“我追上了他,那槍就像變戲法一樣沒了!他說,大院裡沒有手槍你就來了。”
八、說的是什麼?
春天裡風大。
白天,天上飄著各種各樣的風箏,蝴蝶,蜈蚣,鯉魚魔幻一般在天上游逛。不知道線牽在誰的手裡。
晚上,黑夜裡飄著哭聲,像風箏一樣遙遠,我始終沒有找到是誰牽著它。
那個不幸的鄰居,終於沒找到她的孩子。
我感覺,那個陳墨正一步步朝我家走來。他越來越近了。他在尋找,從哪裡進入我家更合適,從窗子跳進來?從地下冒出來?從門縫鑽進來?從下水道爬出來?
我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我知道他要害我。我甚至懷疑他是我哪輩子的仇人。
我覺得我家正被危險籠罩著。
我變得膽戰心驚。
有一天,太太和兒子到王府井去了,天黑後,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迷迷瞪瞪中,我感到有個東西在想心事,它模模糊糊地望著我,思維在澀澀轉動——咦,黑暗中有個人躺在沙發上它就是那個緘默的飲水機。
我起身去開電視。
只要我看見那些和我一樣的追名逐利者在花花綠綠的舞臺上又蹦又跳,這世界就立即真實起來,那陰虛虛的幻覺就立即會落花流水。
可是,電視不開。
我的心猛跳一下,趕緊去開燈,燈也不開。
我回頭看那個飲水機,它不動聲色地看著我。
房間裡的光很很很微弱。路燈被樹擋住了,它的光流進來,像髮絲一樣細弱,剛剛顯出飲水機的暗影。但是我看不清它的表情。
不對呀,我看見防盜門上的貓眼有點亮,這說明走廊裡的燈亮著,這說明沒停電,這說明只有我家黑了。
電話突然響起來。
我認為是太太或者兒子——最近,兒子剛剛學會打電話,他時不時就給正在蹲衛生間的我打電話,詳細介紹客廳裡的情況。
我抓起電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我的身上驀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的語速很慢,他說的幾句話,我一句都聽不懂。我判斷:那應該不是外國話,但是,那更不是中國話——你說,那是什麼話?
關於口音,剛才我好像吹牛了。我沒有想到能出這樣的怪事。
“你說什麼?”我壓抑著驚恐問。
他停了一會兒,又說:“擦簸嗆否氣咩否氣倉夾障搞葵犯焦犯焦襪頹?咩尜晴晴盆夯宰翅”
我說:“我聽不懂。”
他又停了一會兒,又說:“恩晃呸摑死卯窖骨藏藏欺末”
他的每句話中間都要停一會兒,有一句話那麼長。好像是聲音傳遞太慢,或者是他反應太慢(類似半身不遂患者)。每次,我和他互相不通的語言都對接不上。
他好像在說夢話,好像在自言自語。
他的話就像沙漠一樣緩緩地蔓延著。對於我,那些話像沙子一樣毫無用處,卻不可阻擋地朝我的耳朵裡流淌。我嚴密地聆聽他,像從沙子裡淘金一樣,希望篩選出哪怕一個我懂的詞。
我甚至假想,他是越南人,是檳知省或者什麼省一個小鎮上的人,是岱族或者其他什麼族的人,他打錯了號,竟然打到中國了,碰巧打到我家了。
可是,如果他打錯了,那麼他早就應該掛了。而這個人沒有放下電話的意思,一直在慢聲慢語地說,有時候好像還動了感情,深深嘆口氣我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誰?你,是,哪,裡,人?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噶囊發仄鏢喇虧兒咩肺撕莽弄咳否氣掐啊”
他和我各說各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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