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念及她千年辛酸,又是一陣心疼。點點頭柔言道,“好,你好好歇息。”又囑咐身側的雲羌,“莫要再去煩擾你師父,讓她好好休息。”
“知道了。”雲羌乖巧的點頭,見止戈放不下心的樣子,頗有些無奈。推搡著他出去,“我的好掌門,你就放下心來。我一定把師父照顧得妥妥的。”
一切如舊。
子虞站在殿中,細細端詳著眼前的每一樣東西。這些,都是她的曾經。
那時候,她就是在這裡,一天天,數著日子,盼著哥哥能夠平安歸來……
“師父。”小徒弟端來一盆熱水,“徒兒特意為你準備的。簡單洗漱一下再休息,更痛快些。”
不想拒絕小徒弟的好意,子虞取下斗篷,說道,“日後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你雖是我徒弟,這些繁瑣小事也不應都讓你來做。”
“好吧。”雲羌嘟嘟嘴,倏的又笑,“師父,你生得真美。連花神也不及你絲毫。”她捂著嘴偷笑,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子虞愕然,當年的七十二神策讓她遍體鱗傷,滿身傷痕。原本清秀的臉也因魔化而變得扭曲。美?何來此一說。子虞一笑而過,只當小徒弟是一時恭維,未放在心上。她深知,那猙獰紅紋是她永生都無法褪去的罪惡。
她轉身,盆中水映出的卻是一張綺麗的面容。子虞大驚,後退一步,失手將水打翻。
怎麼會?
怎麼會如此?
手遲疑著撫上自己的臉頰,細膩柔滑。子虞幾乎不敢相信手上觸覺,像做夢一般。子虞身體忍不住在微微顫抖,口中在喃喃念著什麼,依稀間似有“淨初池”三字。
“師父,出什麼事兒了?”雲羌聞聲尋來,見子虞呆呆地站著,神色說不出悲喜,她有些嚇著了,“……師父,您,沒事吧?”
“無礙。”子虞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起伏的心緒,她揮揮手,“雲羌,我想一個人靜靜。”
“哦。”雲羌點點頭,“徒兒告退。”
素真閣外,那棵古老的樹依舊在慢慢生長。風,輕輕地吹著。子虞倚在門前,定定地看著遠方。那裡有梨花紛飛,有輕聲笑語,可以後只能永遠出現在夢裡。
像是失去了什麼,又像是得到了什麼,一切的一切於她來說都是一場夢魘。子虞看著不可觸控的長生殿,望著遙不可及的九重天,悲哀得幾乎無淚可落。該是一種怎樣的心境,才會讓她心傷至此。該是一個怎樣的人,才會讓她如此念念不忘。該是怎樣的一場愛戀,才會讓她甘之如飴。
子虞低著頭,低垂的眼看不清任何有意義的東西。只是似乎有光亮在閃。即便不知道淨初池內究竟發生來何種變故,但她始終固執地相信是他在幫她。哪怕,他是那樣狠心地離開,她也依舊相信,是他。是他用七十二神策將她體內魔氣盡數打散,故意將她囚禁在淨初池下,讓淨初池淡化她的魔氣,讓她那醜陋且罪惡的紅紋一點一點散去。
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何當初她的罪名一項一項洗清,甚至還有云羌求情,他還是罰的那麼重。她一直以為他是在避嫌,是在體現自己的公正,誰曾想到原來這一切竟都是為了她!
腦子裡一片混亂,子虞昏昏沉沉地過了一夜,第二日再醒來已是正午。
“師父!”雲羌不知從哪兒蹦出來。
子虞揉揉腦袋,有些迷糊,“雲羌,現在是什麼時辰?”
“師父,現在可是正午呢。”雲羌笑得壞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棄這個懶師父。
看來做別人師父不是那麼容易…子虞乾咳一聲,有些尷尬。手輕輕一揮,一冊書落到雲羌手中,“這是你這幾日的功課,拿回去好好研究,我過些時候抽查。”
雲羌欲哭無淚,只覺得懷裡抱的是塊磚頭,低頭一看,書目是《百草志》。
“師父,這不是凡間醫書嗎?我,我……”可是要修仙的。後一句話,雲羌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
“是啊。”子虞一臉瞭然,“比起仙法道術的以殺止殺,我更希望我的徒弟日後能懸壺濟世。所以,學法術之前,先要學好醫術。這本《百草志》便是入門基本。”
子虞從床上起來,慢悠悠地道,“拿回去好好看,要是躲懶,便罰你砍一個月的柴火。”
雲羌覺得眼前滿是星星,師父怎麼能這麼慘絕人寰?
幾番撒嬌無果,小徒弟終於放棄,怏怏抱著《百草志》離去。
走時一臉幽怨,滿腹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