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正午,洞庭府東南鬧市主街的盡頭。
上一個夜晚對很多人而言,是難以入眠的。法場已於昨夜佈置完畢,老百姓們盡皆擁簇著,哪怕法場外的兵士們都在極力阻攔,可他們為了看得清楚些,都在那使勁夠頭望向法場內那跪著的幾個人。
“聽說中間那個要被處死的就是劉巡撫啊——”
“還有五湖三幫的商人,哎……橫行霸道的,早該死了。”
“我以前就說了,這些商會肆意抬價,肯定有人撐腰,這不,貪了那麼多錢。”
“那些錢禮部的,說是為了科舉漏題,說到底,也是那些貪得無厭之人惹出來的——”
“還不是那劉巡撫,說來這洞庭湖都快變成他自家的了……”
幾聲清脆的鑼響起,喧鬧聲才緩緩停下。司徒鍇站到了案桌前,宣讀了罪狀,驗明瞭囚犯正身後便在等時辰的到來。喧鬧聲又慢慢地從四面八方響起。
魏公公也坐在一旁,望了望對面坐著的人,道:“為何只來了王統領、龍統領、段幹統領?其餘幾位統領怎不見了?”
段幹詭風道:“昨夜陳兄未有入眠,直到破曉前才有睡意,早晨陳兄告知我要補覺,故就不來了。”
魏公公笑道:“那還有其他四位統領呢?都也失眠了?”
王羽道:“魏公公,這幾日他們都累了,我等也是拖著身子來的,且監斬官為司徒將軍,主事為潘公公。我等是否能到此,恐也非舉足輕重吧。”
“可皇上聖旨是說讓各位統領執法的,統領們也太偷懶了吧——”魏公公的眼睛望著他的茶杯中的茶葉,指尖在茶水面上挑了一下,一把倒出去,對他身旁的小太監道:“這茶怎麼生蟲了,怎麼沏的茶?自己掌嘴——”
那小太監嚇得自己打了耳光後,立馬接了茶壺退了下去。龍翔天一拍桌子,法場上坐著的人都望他那邊。“魏公公,我等如何行事不需你個內侍官來多嘴——你方才指桑罵槐地說些什麼——我等會將事情與皇上說清,就算我等行事有不妥,也有皇上定奪制裁,不需你在此陰陽怪氣。”
潘公公立馬起身,道:“爾等不要爭執。魏公公,龍統領他們這幾日奔波破案確實勞累,你就勿要多言了;龍統領,魏公公也是為各位統領著想,龍統領還請見諒。”
段幹詭風道:“潘公公所言極是……我等還是耐心等下時辰到來便好。”
司徒鍇也道:“時辰快到了,各位稍安勿躁——”
午時三刻終於到了,司徒鍇當即抄起令牌一扔,道:“行刑——”
時間很快,劊子手們的刀眨眼間已讓這些囚犯身首異處。司徒鍇見狀起身,宣讀了後事的流程。
龍翔天還未等其宣讀完,便起身離開了法場,潘公公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望著龍翔天的背影,眼神中透露著些焦慮。
洞庭府外鎮上一家客棧的客房中,一群人哭得死去活來,這群人身旁則是陳仁海——原來陳仁海將其關押幾日後,便要去其他地州查案,想來府衙中沒主事,又覺得劉巡撫家眷若單獨在牢中恐會有人於其不利,故讓獄卒將其放出,交予自己處置。
陳仁海將他們秘密放於洞庭府外的鎮子上,又將劉巡撫帶回了兵馬司交予司徒鍇,未告知魏公公其他事宜,只說自己捉拿了劉巡撫於此。他始終覺得劉巡撫能讓他們找到幕後主使,但他又怕宮中有人阻斷他們的計劃,果不其然,一切發生了,好在他保住了無辜人的性命。
陳仁海道:“如今,爾等也沒了地方去,有什麼打算嗎?”
劉夫人道:“陳大人,拙夫的屍首……”
“爾等還未完全脫困,於掌櫃未有落網,我等又要立馬回宮中覆命,你要你夫君的屍首想來不好辦。我會想法子將他葬在城外的墳崗上,碑上隻立其歿了的日子且在旁標註一個坎字,爾等屆時去祭拜就好。”陳仁海道。
劉巡撫的岳丈道:“如今我等一家,只能前去外府投奔親戚,我手裡還有些錢,到時做個買賣維持生計……在此多謝陳統領了,對我等罪人一家竟如此寬待——”說罷,他便攜著一家老小跪下行禮,陳仁海立馬攙起他,道:“你等未與他去做這些勾當的。雖你等享用了他所貪來的錢財,可如今也付出喪夫之痛、喪父之痛、喪婿之痛的代價;爾等的罪過算嘗清了,無需謝我了——”說罷,陳仁海拜別了眾人,從客棧中出來直奔洞庭兵馬司而去。
洞庭兵馬司中,眾人都坐著一言不發,陳仁海回來後,在廳堂中也找了位置坐下。於鏡到了廳堂中,道:“於某在此拜別諸位,他日有緣江湖再會——”
蒲沐問道:“於公子你日後有何打算?”
於鏡道:“當個遊方的江湖郎中吧,眼下我的父母也不知身在何方,且他們於我而言,太過狠心了,我便不尋他們了吧。”
眾人未有回話,於鏡拜別了所有人走出了兵馬司,坐了渡船不知往何處而走。少時,潘公公等人便回到了兵馬司中。
魏公公到了廳堂便開口,道:“諸位統領想是休息夠了?”
郭玉道:“多謝魏公公好意,我等休息夠了。”
“方才走了的人,可否是於公子啊?”魏公公道。
“怎麼了?魏公公還要將其也就地正法?皇上的密令中好似未說要處決於公子吧?”龍翔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