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未央宮取其‘未央’未盡,不絕之意,而得名。
此時未央宮最高之處,‘柏梁臺’上。
當朝皇太子劉據跪著匍匐在地,面上雖然毫無懼色,但是認錯姿勢是虔誠懇切卑微之極。
漢皇劉徹身材非常魁梧高大,氣沖沖地在主位上坐著。皇后衛子夫為其拍背扶胸的舒緩怒氣,卻一言不發,隻字不提為皇太子開脫。
“私自離開長安,還遠去齊國,與僕從失去聯絡不知所蹤,你還丟了太子印,你真是本事大了。怎麼?遇到危險,知道讓玄參回來求父皇救你了?你不是自比雄鷹,翅膀硬了,能飛嗎?你飛走了就別回來了,我還缺兒子當太子嗎?”
“父皇,兒臣有留書的。”
不提留書還好,一提留書,漢皇劉徹更是怒不可解,把案前的竹簡直直扔了過去,砸在皇太子劉據身旁。“藏在杏樹冠上的帛書算是留書?你呈送到朕的手裡的才叫留書!”
劉據爬伏的身形嚇得晃了晃,“兒臣知錯”。
論演技,劉據覺得自己比歐素影要好,起碼在父皇面前示弱,讓父皇心軟原諒,是劉據從小擅長的。身為一國儲君,該硬氣的時候要足夠硬氣,該果斷時候要果斷,該勇敢時候要勇敢,該示弱認錯的時候呀,也要態度端正姿態放低,誠誠懇懇地認錯。
這回犯的事情確實足夠父皇生氣的了。
私自離宮不說,更是史無前例離宮了數月,父皇母后不責怪兒臣,兒臣都有些想家和內疚了。
“知錯你還犯錯?”
“兒臣糊塗,聽聞幼弟劉閎重病,想到幼時與其親密,他病重卻不得親人在旁,而吾只是偶有輕咳之症,父皇母后,還有幾位阿姊就伴隨兒臣左右,照顧有加。思己度人,兒臣實在是牽掛閎兒。兒臣想去探望,汝與吾母后皆不允。兒臣就生了這糊塗想法。”
“那你失蹤是怎麼回事?”
“這,兒臣自己不小心,在河裡洗浴之時被水流沖走,而與百里青,玄參等失去聯絡,不過兒臣很快與他們通訊了。是百里青太過擔憂,才立即讓玄參回城求援的。”
雖然已經聽說劉據水邊失蹤的事情,現在聽兒子劉據親口說落水失蹤之事,衛子夫仍心有餘悸,心疼又埋怨地看著前面跪坐的小兒皇太子。
“他擔憂是對的,回來稟報也是對的。他們看管不利,都杖責二十大板,調離長定殿。”
“父皇,若不是他們忠心護主,兒臣早沒命回來聽父皇母后教誨了。兒臣在齊國遇到一夥賊人刺殺,險象環生啊。”
“這刺殺,可是與齊王有關?我讓衛伉帶兵去援,你怎麼讓其在他處等候?連齊都都沒進去,莫不是受制於齊王,還是他身邊某個官員僭越?”
“父皇,此事與閎弟無關,兒臣留在齊國多日也就是調查此事。有東越奸細潛入,正是他們刺殺兒臣,妄圖挑撥我與閎弟的關係,更是挑撥父皇與親子齊王的關係呀。”
“可惡東越賊人!這事讓衛青去跟進,你不要管了,今後你禁足長定殿,一個月,不,一年,一年不許出殿門。”
“兒臣遵旨。”
一年幽禁東宮,太狠了!但是父皇在氣頭上,不頂撞他。母后也顯然有氣,我先忍著。等過幾日,父皇母后氣消了,我再找個由頭讓父皇去了禁足。
“太子印丟失是怎麼回事?”
“這許是兒臣落水之後,丟失水中了。那河水湍急,太子印是重物,許沉入河床泥濘,應該不會被他人所得。”
“哼!朕見你也不甚看重這太子之位。”
皇后衛子夫聞言拉拉漢皇劉徹的袖子。
皇太子劉據也再次匍匐在地認錯,“兒臣知錯,父皇息怒。”
“滾,現在就滾回長定殿去。”
皇太子劉據與母后衛子夫對了下眼神,恭謹地行禮退去。
“據兒這次太過分了。”衛子夫瞬間眼睛通紅,帶著哭腔又生氣又委屈地說道“皇上,你要廢了他太子之位,臣妾絕對毫無怨言。臣妾不求他是太子,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守在臣妾身邊,守在皇上你身邊。你我曾誓言,要如尋常黎民夫妻那般恩愛情深。我如今也只想兒女承歡膝下,如黎民小家那樣和樂就好。皇上,你就廢了他太子之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