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落清輝,天地一片澄明。
顧老夫人仰著頭,看著天上掛著的月,對歸來的顧正臣道:“月是故鄉明,這話沒有錯。當年咱們一家人從這裡離開,那一晚,也有月亮,很亮,亮得如同催人趕路……”
“一晃二十多年,我們是回來了,可你父親卻永遠留在了山東。那些年裡,他雖然沒說什麼,可娘知道,他想家,也想家裡的人。只是啊——他運氣不好……”
顧正臣安靜地聽著,並不搭話。
母親這個時候需要的是傾聽者,而不是陪她說話的人。
老顧氏坐在不遠處,拿著帕子擦過眼角,說起來,假如當年顧家強硬點,抗住了,日子艱苦點就艱苦點,興許顧阫就不會出事……
可站在當下,假如過去,往往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悲色。
羅貫中坐在篝火旁,看著明月,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朱梓、朱檀很是放鬆地躺在了地上鋪好的毯子上,終於要到洪洞,再不用每日徒步一兩個時辰了……
馬三寶拿著兵書,津津有味地揣摩著,陸北冥、吳鯤則坐在馬三寶左右,手中也拿著書,有不懂的便問一問馬三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兩個人的基礎太薄,問得太過簡單,湯鼎不教,又不能總麻煩徐允恭,只能跟著馬三寶學習……
夜涼如水,潺潺而去。
寅時,張希婉、林誠意、嚴桑桑便起來梳妝打扮,這次返回洪洞,總需要拿出國公府的威儀來才是。尤其是張希婉,身著真紅大衫,披深青色霞帔,頭上戴著的翟冠更是亮眼,珠翟、珠牡丹、翠雲片、翠牡丹葉片、金寶花鈿裝飾而成……
林誠意、嚴桑桑就沒如此好的待遇,但也挑了一身華彩的衫裙,滿頭珠翠。
顧正臣被拉了起來,張希婉告知了祖母、顧安、張書等人離開的訊息,在顧正臣的哈欠裡穿上了麒麟服,腰纏玉帶,頭戴烏紗帽,再搭配上等的玉佩,掛上腰牌……
朱梓、朱檀就不必換衣裳了,兩個弟子,沒他們什麼事,最主要的是,他們換了衣裳,那風頭可就不在鎮國公這一家子了……
收拾妥當,車隊在卯時出發,前往十里外的洪洞。
洪洞城南,三里。
到處都是人,熱鬧不已,甚至還有一些精明的商販,乾脆在路邊擺上了攤點,賣起了刀削麵……
太陽剛剛冒出來,張達摩已經汗如雨下,最噁心的是與張達摩一直不對付、卻始終無可奈何的李家,家主李文上前拱手,寒暄道:“張老爺,聽說鎮國公八歲的時候還朝你丟過石頭,你們大可敘敘舊啊。”
張達摩恨得牙癢癢:“李老爺,你可別忘了,顧阫當年走的時候,你家的所作所為也不光彩!”
李文呵呵一笑,暼了暼張達摩的膝蓋,玩味地說:“那又如何,至少我從來沒說過讓其離開洪洞的話。說起來,還是張老爺手眼通天,訊息靈通啊,竟能提前三日預見鎮國公將至,挨家挨戶賠禮道歉,聽說很有誠意。”
張達摩臉色鐵青,卻又不能說什麼。
李文側過身,低聲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從何處得來的訊息,若是你能活過今年,不如李家每年給張家一筆錢,只求有什麼侯爵、國公來了,你能提前告知。”
張達摩惡狠狠地瞪著李文:“說起訊息靈通,誰能比得上你們李家。別以為我不知道,三月裡,歐陽駙馬都尉路過臨汾,你可是帶著禮物從洪洞一路跑到臨汾,就為了能見上駙馬一面!”
“現在鎮國公來了,你備了多少禮物,又打算什麼時候登門拜見?”
李文抓了抓濃密且長的鬍鬚,老謀一笑:“禮物嘛,自然是多多益善。為表誠意,昨晚熬了一宿,寫下了一篇二十多年前的回憶錄,到時候一併送給鎮國公。”
張達摩緊握著拳頭:“你這是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