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男女,衣衫漸漸要落了,蘇鈺轉過身去,覺得心頭一滯,有些難以呼吸,又覺得噁心難耐,彷彿周身沾上了這世上最骯髒的東西,再也洗不徹底。
蘇鈺突然間想起孃親了,恍惚一瞬回到小時候,她想要孃親抱抱,要孃親在意,卻只見孃親所有目光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唐伯伯的身上。
再後來,唐伯伯死了,孃親也死了,就橫劍自刎舍了生命,隨著她愛的人去了,任憑做女兒的如何哭泣吶喊,始終是回不去了。
或許就像梁鴻說的,她越是珍惜的情感,越像是被別人拉扯著主線,她控制不了,把握不住,眼睜睜看著,一切都散了。她又像了個沒人要的小孩兒,全心全意,也求不來別人的疼愛。
三伏天的陽光灼的人身上發燙,太陽底下走上一圈,便讓人覺得悶的慌。
蘇鈺慢慢的,沿著街道一步一步走回住處,頭上的汗水隨著額前的頭髮稍稍晃動,便如淚水一般,滑落到地上,蒸發不見了。
進了門口,蘇鈺瞧見唐折一身青衣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著她,不言語,表情卻有了幾分心疼。
快步過去,唐折將蘇鈺拉到陰涼處,抬起袖子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老大,你怎麼了?”
蘇鈺抬眼看看,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努力張張嘴巴,啞著聲音道:“我有些冷。”
唐折一聽,眼睛裡閃出幾分疼惜,拉著蘇鈺的手邊往房中走,邊呼喊著旁邊看守的侍衛道:“快去尋大夫。”
蘇鈺頭暈腳輕,聽唐折一聲喚大夫,便用手捂著胸口,想著那大夫的醫術,也不知道高超不高超,能不能治得了她心頭這冰冷的疼痛,讓她如今想想平生最愛的好酒好肉,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
回到房中,蘇鈺身體一挨床榻,就覺得渾身疲累至極,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曉了。
黑暗裡,蘇鈺彷彿做了個夢,夢境中她彷彿墜入了深淵了,手中只緊緊握著一枝藤蔓,絲毫不肯鬆手,可突然之間,懸崖上有個人伸出一隻手來,想要拉住她,說可以保護她救她上去,於是,蘇鈺便伸出了一隻手拉住,見那人果然有力,便將握著藤蔓的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誰知剛剛握緊,便見懸崖上那人猛然撒了手,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著,笑她是個傻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夢境中,蘇鈺失了依靠,只得不停的往下墜著,只等完全落了地,摔個粉身碎骨,才是她的結局————
每次夢到這裡的時候,蘇鈺總會猛然驚醒,然後再閉上眼睛,又是一模一樣的,又一次夢境。如此反覆了不知多少次,蘇鈺再睜開眼睛,瞧見燭光悠悠下,唐折和嬋媃,都守在那裡。
蘇鈺坐起身來,看看唐折和嬋媃關切的眼神,看看屋子裡,像往常一樣照進來的一片月光,蘇鈺沉默片刻,沉著聲音,有幾分嘶啞,開口道:“老孃竟被騙財騙色了。”
嬋媃不明所以,但見蘇鈺神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唐折則在一旁聽了,並沒有像之前在青雲嶺時一樣,瞧見蘇鈺倒黴便要哈哈大笑,而是在一旁靜靜道:“沒關係,以後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男子,我都給你找來。”
蘇鈺抬眸看了看唐折,見他說的認真,便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嘟囔道:“老孃此時,十分想去剃了頭做個道姑。”
嬋媃一聽,在一旁焦急勸道:“鈺姐姐,可使不得。若當了道姑,就吃不得好酒好肉了。”
蘇鈺聽著,望著窗外點點頭。
“也是。”
而他,今晚確實沒有再來找尋她,或許佳人在懷,也已經膩了不柔不媚不乖巧不順從的她。
也罷!蘇鈺想想,也就斷了吧,權當做遇見蕭逸,不過是做了個漫長的夢,夢中丟了些無足輕重的東西而已。
她或許以後還會是她,那個可笑的,蘇鈺蘇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