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是崇山峻嶺綿延不絕,近是蒼茫一片百草霜白,不知不覺中,冬天慢慢的近了。
蘇鈺近些日子起的早,喜歡到後山的山腰上,盤腿吐納,練練功夫,俯瞰腳下萬丈山河,感受微風吹過山谷,暖陽化了白霜,順帶著,邂逅一下那經常上山採藥的蒼朮師傅。
說實話,蘇鈺這樣做,也並非有什麼刻苦練功的覺悟,或是滿腹詩情畫意,更不是對那蒼朮師傅有什麼非分之想,而是轉變了套路,想從那蒼朮師傅口中,打問一些父母那輩兒的事情。
第一天遇到蒼朮師傅,蘇鈺熱絡的迎上去說了半天話,那蒼朮師傅只開口,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蘇鈺心虛,無從反駁。
第二次再見蒼朮師傅,蘇鈺嚴謹了些,話變少了,只借著請教之名,問了蒼朮幾個武學和醫學上的問題,結果那蒼朮又道:“裝傻充愣,必有野心!”
第三次,蘇鈺又遇見了,直接開門見山,問這蒼朮師傅,可知道一個叫唐雄的人?
這次,蒼朮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沉悶,“許多年前,早死了!”
蘇鈺一聽,心生疑惑,也不知蒼朮師傅說的,和唐折的父親是不是同一個人,剛要追問,卻見那蒼朮師傅拉下了臉,低吼道:“滾吧小丫頭,莫再從我這裡下功夫了,你和那小子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小子?蘇鈺又不解了,也沒聽得唐折說招惹過這蒼朮師傅呀,於是又追問道:“哪個小子?”
這話一提起了,平日裡還算淡然穩重的蒼朮師傅,將手裡的鋤頭往背上的竹筐裡一扔,面無表情,哼了一聲,掃了蘇鈺一眼,又朝著不遠處看了看,低聲道:“蛇鼠一窩。”
蘇鈺一頭霧水,也不知什麼時候同這蒼朮師傅結下過樑子,記得采蒲血草那天,這蒼朮師傅雖然刻薄刁鑽了些,也還是通情理的,如今這幾回再見,臉拉的比驢子還長。
看見蒼朮目光瞟向遠處,蘇鈺也順著回頭看過去,只見遠處雀鳥成群盤旋,雖是枯枝料峭,也別有一番壯麗,再細看,蘇鈺也嘆了一口氣,如此美好的風景,只那遠處而來的人,破壞了所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若互相不認識,蘇鈺說不定還會覺得,這景色與眼前的人搭配起來,美景英雄,互相添彩更為養眼,可認識了,一看這蕭逸,蘇鈺只覺得有爪子撓心,惹人討厭又無可奈何。
一旁的蒼朮,應該也是這麼覺得的。
蕭逸佔了下山的路,蘇鈺和蒼朮就這樣站著,幹杵著,眼睜睜的看著他到了面前。
走近了,蕭逸看看蘇鈺,喚了聲,“鈺兒。”又望向蒼朮,笑眯眯的道:“蒼朮師兄,又親自出來採藥。”
蘇鈺眼睛細緻,分明看著那蒼朮,下意識的將身後的藥簍子護住了些許,沉著臉道:“我這裡,可沒了你要找的藥材。”
蕭逸笑笑,安慰道:“蒼朮師兄放心,我這次回來是找鈺兒的,不帶你的藥材走。”
蒼朮仍舊不信,緊護著那藥簍子,瞪了蕭逸一眼,帶著些怒氣離開了。
蕭逸已經習以為常,朝著蘇鈺解釋道:“蒼朮師兄精通藥理,藏了許多世上罕見的靈藥,就是為人小氣摳門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蘇鈺面上不曾波動,心裡白了蕭逸一眼,四目相對,不想與這蕭逸有過多接觸,只如普通門中弟子一樣,客套的點了點頭,抬步就要離開。
蕭逸跟在蘇鈺身後,開口道:“鈺兒,我見你一個人常到這山上練功,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你,可有什麼不解之處?我可以教你。”
“多謝,不用。”
蘇鈺覺得,就算打心眼兒裡並不喜歡這蕭逸,但面上禮貌還是要有的,這是她蘇鈺蘇大俠的風度和涵養。
蕭逸也有不解,步子跟著蘇鈺,又道:“其實以你的身手,即使不在這天玄派拜師,也算是高手之流了,為何還千辛萬苦,跑到這裡來?我看鈺兒你,可不像是痴心武學的人。”
蘇鈺回頭,看著那蕭逸,反問道:“那你呢?你來這天玄派做什麼?”
“師門之地,常回來看看。”
話到此處,蘇鈺一想,這蕭逸即已經入了天階,可見他來這天玄派,也有些年頭了,雖然年紀輕輕,但畢竟也到了高層,只是不知道,對於以前的事情,他會知道幾分。
蘇鈺抬眼細細看向蕭逸,見他墨色的長髮被風繞上眼眸,雖笑中帶著痞意,但細看,眸子深處卻是穩重凌厲,讓蘇鈺迎上一瞬,就如觸見了一頭蟄伏的野獸,平靜只是表象,殺戮藏在暗處。
也琢磨不透這蕭逸到底為何糾纏於她,但蘇鈺清楚,兩個人不曾有過深仇大恨,所以還不算敵人,她渾身上下空無一物無財無勢,也不擔憂他對她有所圖謀,乾脆靠近些,朝著蕭逸問道:“你到這天玄派,有多久了?”
蕭逸想想,應道:“約莫有十五年了。”
蘇鈺上上下下掃了蕭逸一眼,又問,“你多大了?”
蕭逸笑笑,垂眸看著蘇鈺,“比你大些,過了年就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