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獨孤麟應該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要回到雷州雲南的話,他如今所做出的決定——絕大可能都是源於自己。
“你……真的要回去?”蘇燮站在天山之巔上,瀾州中部唯一一處較為寒冷的地方,這裡的地勢相對很高,尤其是十一月的時分,降雪是常有的事,在來到這裡之前,底下還是綠油蔥蔥的天地,陽光略暖。
他當然無心觀賞這裡的雪景,從高處往下俯視,看見的是整個天山門,四角翹起的琉璃瓦房屋節節攀登,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手持長棍站在山麓上修煉武技。
這裡是天山門,獨孤麟此生唯一一個歸所,許許多多的弟子和長老還需依靠獨孤掌門的坐鎮,才不至於慢慢覆滅。離開了雲南的地獄,在這裡重新建起天堂,本是獨孤麟父親最希望他能答應做到的一件事。
可他,莫非想要步其後塵,走尹文達祖師爺走過的路,重演父親的慘局麼?
九玄鱗族,不就是這樣一步步的被葬送掉的嗎?
“是的,我如今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我母親當時若不是有人脈在天山門,否則我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她說她要回去尋找父親,但自從父親的死訊傳到瀾州時,已經過了半年,母親的蹤跡也杳無音信。” 獨孤麟沉吟道,“她臨走前告訴我,如果她和父親都死了,千萬不要想著報仇,她說雲雷城不是我們可以抗衡的,遠離那個地方,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我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我說過,此仇不僅是為了尹文達祖師爺和父親的死,更是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
一朵朵潑灑如血的紅蓮綻開在兩個人的腳邊,火紅的花瓣徐徐開啟,蘇燮微微一驚,雙腿後撤了幾步,看見這些紅蓮時,他不經意間把它當成了斷腸紅,似乎又一次在現實世界裡見到了噩夢中的景象。
獨孤麟小心翼翼的合起了紅色的小瓶子,裡面不斷跳躍晃動的液滴像是活了般,碰撞在玻璃上。
“這是家族的象徵——紅血蓮,每個九玄鱗族之人在打通龍脈時流下的血淚收集而成,裡面裝著的,可以說是千萬個族人的半個魂靈,其中,當然也有我父親的。”
“父親說,四州大陸與上面的其他神界是一個整體,相互連線,只要把這些蘊藏著族人血淚液體,倒入瀾州與雷州的交接處,也就是瀾滄江,這條大江南跨越瀾州直接到達北悍王的領土,北悍王,自然就是那位雷州的真正霸主,如果說雷帝是丞相,那麼北悍王才是真正的皇帝。”
“瀾滄江有一條隱藏的河流,被稱作天河,據說那裡是所有魂靈歸去的彼岸,乘著天河去往另一個彼岸,便可獲得重生,一開始,我對此很是懷疑,人死了就死了,怎麼可能還會復活?經過半輩子的鑽研,我才發現其實那條天河通往另一個神界,魂靈如果被帶往那個地方,必然會受到暗幽海的洗禮,傳聞暗幽海能夠重聚失去的肉身,但不能憑空捏造,必須要有一個介質,這個介質便是魂靈,重聚肉身後,活人便會在另一個世界出現。”
“雖然我不清楚為何只有我們的族人打通龍脈時流下的血淚會蘊含著半個魂靈,但我猜,應該是和九玄鱗族的變異龍脈有關,我覺得,即使不需要這些魂靈,倘若是帶有一個人神識的某樣東西,流入暗幽海,也同樣會造出新的身體,這個例子,我也聽說過。”
那隻小小的瓶子裡,裝著的不僅僅是族人的半個魂靈,更是九玄鱗族重生的希望。
“其實,這瓶子裡所裝的,並不是什麼魂靈,而是神識吧?我聽說暗幽海本就是個精神領域極強極怪異的地方,那裡是連線一切神界的出口和入口,神識順著天河進入暗幽海,只是因為受到了它的感召,所以才會這樣,但造出的人,說不定就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蘇燮說道。
獨孤麟也深深思考過這個問題,倘若沒有記憶,只是靠著生前的一道神識造成新的肉體,完全就是新的個體。
但此刻讓蘇燮最關心的,便是那個天河的存在,倘若能找到那傳說中的天河,駛到暗幽海,便可到達父母所在的世界吧?
“呵,我想過,當然行不通,每次把它們灑在地上,便會開出這樣的紅血蓮,父親話中另有深意,它其實只是作為一種精神象徵存在著,這些紅蓮一旦撒下任你怎麼努力想弄死它,它還是照樣活過來,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告訴我們,九玄鱗族的族人,應當像這紅蓮一樣,生生不息,永不覆滅。”獨孤麟嘆氣道。
“獨孤前輩,你所說的那個天河,是否就在雷州北悍王的領土,瀾滄江那邊?”
獨孤麟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搖搖頭:“你小子難不成還想去找那天河,聽我這老頭子隨便一扯,你就信了?哈哈,如果瀾滄江那裡真有什麼所謂的天河,為何在世界上存在那麼長時間,也無人發現?”
蘇燮卻面無改色,甚至更加嚴肅的說道:“這個世界,遠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其實,我們在上面那些人的眼中,只不過是一群井底之蛙罷了,難不成,蛙還會關心和思考外面調動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有時候,眼睛看不到的,就不能代表它不存在,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嚴整切割規劃,老天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就讓兩個世界的人來去自如?那豈不是都得亂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