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是真的嚇了一跳。
無論是前任遺留下來的記憶,還是他穿越過來之後的所見所聞,這個時代的世風,和他腦袋裡少得可憐的那點歷史知識裡的古代制度和習俗相比,都不盡相同,至少就沒有什麼女人必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類的。
但是要知道,這裡畢竟是古代!
這個世界上,女子的地位其實不算低,但從整個社會而言,仍然是絕對低於掌控了整個世界的男子的——女孩子擁有著更多的自主權和社會權利是不假,但在家的時候要聽從家長的,嫁人之後也基本上可以視作附屬於自己的夫家。
雖然沒有什麼成規章的所謂“三從四德”拿來教育女孩子,但整個社會的基本生產活動和物資分配方式決定了,這就是當下的主流生態。
所以,一個女孩子大半夜離家出走一般跑出來,絕對是叫人咋舌的舉動。
她選擇了偷跑到自己的姐姐家裡——哪怕只是堂姐——這是稍稍可以挽回一些負面分的做法,但跑出來之後,她居然要求見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這就絕對是……嗯,至少在這個時代,別說欣賞了,少有人會不批評這種做法。
周昂愣了片刻,等回過神來,也頓時頗覺頭大。
發自內心的,他並不覺得一個女孩子離家出走是多大的事情,擱到現代社會,這點事情算個屁,但是在當下的這個世界,這就很成問題了。
最大的問題在於,她要見的人居然是自己!
而且……一聽說她跑出來,周昂直覺般地迅速就猜到了這件事可能的原因。
看來呂家姐弟跟杜家那邊已經達成協議了?杜家這是已經同意要把杜家小姐送去呂家給呂家老夫人做義女呢?還是給那個呂洵做妾?
想來大有可能是後者。
那她跑出來居然直接要見自己……是要做什麼?
扭頭看看蔣耘蔣伯道,他這個老實人,現在正急得一腦門子的汗,“子修,我只能來找你了,我知道你很為難,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引你去見她,不引你去,我那妻妹怕是要惱,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更叫人難堪的事情,若是引了你去,這將來……將來問起來,我可怎麼同杜家交代呀!”
“但此事……此事我是實在沒主意了,我也只能來找你拿個主意!”
周昂抿嘴片刻,問他:“她為什麼跑到你家裡來,她可曾說了?”
蔣耘道:“不曾。無論怎麼問,她只是不說。說是等你去了,她會告訴你!”
周昂抿嘴,不說話。
其實,隱約猜到了女孩子出奔的原因之後,以周昂的聰明,很多事情也都是很快就在腦子裡理順了——對方跑到蔣伯道家裡,又想盡辦法逼著蔣伯道來找自己,要求見自己一面這件事背後意味著什麼,並不是太難猜。
頭大麼?有點兒。
處理這種事情完全沒經驗啊!
但除了頭大、苦惱和煩躁之外……自己竟是隱隱的還有點小喜悅?
這是為毛?
顯然並不單純是因為居然有女孩子主動來找自己——至少在當下來說,這絕對是驚嚇,是麻煩,而非驚喜。
此刻讓周昂心中莫名小爽的地方在於——你杜家不是瞧不上我麼?我好歹清白人家子弟,也算吃皇糧的,你瞧不上,現在又非得把自己女兒送去給人家做妾來巴結人家,但現在,打臉了沒有?臉疼不?
你們倒是不要臉,但人家女孩子自己可沒有作為禮物的自覺!
而且她離家出走,居然來找我來了!
往高大上來說,這是女性反抗意識的覺醒啊!
噫,爽乎哉?爽!
但心裡再怎麼小爽,也改變不了這其實是一件麻煩事的本質。
光是現在女孩子要見自己這件事,就是一個兩難——去見,顯然落人口實,私會人家沒出閣的大姑娘,這可不是什麼好口碑,對女孩子和對自己來說,都是如此,而且,杜家雖說正在對呂氏搖尾,但那並不能就此說明杜氏已經不值一提了,畢竟,人家此前是的確有一定的資本瞧不上自己這個普通的小公務員的。
以杜氏在本地的聲望、姻親關係、人際網路等等來說,自己去見人家家裡的小姐,破壞了人家的名譽,只是徒然得罪對方,就算他們可能也沒辦法在實質上威脅到自己什麼,但肯定也不會帶來什麼好的結果。
多一個敵人就總歸是敵人。
但是……不去見嗎?
那麼結果可想而知,這女孩子就算跑得出來,也只能是躲藏一時,哪怕只是從蔣耘的角度出發,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這個未出閣的妻妹長期躲在自己家裡——一旦破了案,他跟妻子的孃家可就做成了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