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坊,靈江畔。
一群衙役正努力地維持著秩序。
一具從水裡打撈出來的屍體,就躺在靈江岸邊的大堤上。
周昂努力了幾次,最終徒然地嘆了口氣。
雖然泡在水裡的時間應該不是太長,但屍體還是已經腫脹得相當難看,只不過還是可以很輕易地分辨出死者正是霍大郎罷了。
這是今天下午發生的第三起重大案件,和死的第四個人。
所以,這算什麼?
因為隔壁鄰居太過吵鬧,所以一怒之下殺人,甚而還追殺過去,殺死了第三個人,然後心頭怒氣洩掉了,冷靜下來一想,後悔了後怕了?然後畏罪自殺了?
可惜的是,這一次周昂的回溯能力,毫無作用。
他看不到霍大郎是從哪裡投的江,看不到他是怎麼投的江,也看不到他是不是自願投江。
他猜測,是靈江的流水把他帶離了他真正的身死之地,也或者,流水對自己的回溯能力,有阻斷作用?
總之就是,此前兩次都很靈光的回溯,這一次不好用了。
什麼都看不到。
跟周昂不差先後趕過來的杜儀也是眉頭大皺,蹲在屍體旁邊不遠,看看地上猶自淌水的屍體,再看看腳下的滔滔靈江,無語許久。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外圍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很多都是碼頭跑貨的船商、船工、力工,等等,縣祝衙門的兵卒和縣衙的衙役們封鎖了外圍,那邊衛慈正在向從江中撈起了死者屍首的船工們問話,而這邊,縣祝衙門裡的一幫人,包括高靖、杜儀、周昂等人在內,面對著霍大郎的屍體,俱皆沉默。
過了好久,還是杜儀第一個開了口。
他說:“首先,按照那些船工們的說法,他們在江面上看見屍首的時候,屍首就是這個樣子的,身上顯然沒有綁上石塊之類的東西……雖然,這根本無法確認他就是真的自殺……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是啊,大家都理解他的心情。
如果大家不是縣祝衙門的人,如果這個世界沒有種種的神秘力量存在,如果死者霍大郎不是在此前殺死肉鋪夥計杜二的時候,表現得太過強悍,異於常人的那種非人的強悍,那麼,這件案子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這就是一起殺人之後又自殺的案件。
就此結案,上上下下都沒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
但是他當街輕易地隻手破開另外一個人胸膛,且一把扯出心臟,且大口吞食這件事的存在,卻足以否決掉一切看似合理的邏輯。
這不是尋常的普通人之間的仇殺案。
這是牽涉到修行者,牽涉到神秘力量的案件。
所以,儘管死者身上並沒有捆綁石塊、麻袋等等代表著明顯是被人沉江而非自殺的證據,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確定,他就真的是自殺的。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左慈問過了話,緩步過來,又瞥一眼地上的屍首,轉頭走向一邊,把負責驗屍的仵作叫過去,低聲又問了幾句什麼,然後擺擺手示意沒事了,衝這邊走過來,對高靖彙報道:“看來……沒有什麼異常的。”
杜儀當即應聲道:“正是因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對。”
大家都紛紛點頭。
高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道:“仵作呢,開膛,看看他肚子裡還剩下點什麼。”——眾人聞言都抬頭看看他,旋即都先後點了點頭,於是左慈開口喚了仵作過來,命他開膛。
那仵作答應一聲,招呼自己的助手過來,用力地直接扒開霍大郎的衣服,很快就下了刀。他技術很熟練,剖開死者的腹腔之後,輕易地便找到了大家要找的東西——一團已經被消化了一小半,此刻卻是全然泡在汙穢裡的東西。
待那胃裡混合著江水、血水、胃酸等等在內的東西差不多淌乾淨了,那仵作臉上絲毫不見噁心的模樣,認真地翻檢了一番,抬起頭來,恭敬地道:“縣祝,各位官人,這應是心臟無異。”
嗯,也就是說,又推翻了一種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