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自己這位伯兄周曄眼中的訝異和探究神色,周昂婉拒了對方的留飯,也沒再往後院去拜辭伯父,徑直便出了門來。
然而到這個時候,今天早上吸收的那點兒“陽氣”,似乎已經耗光了。
就連昨天晚上一夜沒睡的疲憊,也有些洶湧襲來的意思。
周昂心中默算了一下去崇光坊轉一圈所需要的距離,又抬頭看看太陽,最終還是邁步往那邊趕了過去——他近乎直覺地認為,那狐妖應該還待在翎州城內,於是便覺芒刺在背,恨不得早一刻找到能解救自己的那個人。
而且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尋思過這件事,如果萬一那個人實在找不到,自己就要去本地比較著名的幾家佛寺和道觀去走一走。
一般來說,唸佛修道的人,都會比較擅長怪力亂神之類的事情。
硬挺著來到崇光坊,他收攝心神,注意著路兩邊的行人,又刻意跑到專賣文房四寶的那幾家店門口轉悠了好半天,甚至還進了幾家代表性的店鋪去描述和打聽了一下,可惜卻一無所得。
站在大概是自己那天遇到那中年人的街道上,周昂仔細地回想,仍是隻記得那人身量高大,似乎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袍子,有鬍鬚,面相有些俊朗且威嚴,但再多的東西,就實在是回憶不起來了——畢竟那天真的只是匆匆一面。
但周昂沒有灰心,又花了半個時辰,在崇光坊內轉了一圈,看看日頭,距離晌午還早,他決定到南邊客棧雲集的光壽坊去轉轉——那裡不光客棧貨棧多,因為距離碼頭近的關係,酒樓茶肆也是最多。
然而,一直到下午已經大約兩三點鐘的光景,他已經累得幾乎不剩分毫力氣了,光壽坊那邊的酒樓、茶肆、客棧也幾乎打聽了個遍,他還是毫無所得。
找人的資料太簡單也太模糊了。
身材高大是怎麼個高大法兒?穿月白色袍子的街上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到最後實在無奈,周昂只好拖著疲憊到極點的身體,趕回家去。
他推門進去時,院子裡依舊無人,但兩條拉起來的晾衣繩上,卻已經幾乎都晾滿了衣服,院子裡的兩道“小水渠”越發的顯眼了些。
甚至有部分衣服,看上去都已經幹了。
但母親和小妹卻還沒洗完。
推開房門進去坐了片刻,他起身跑到廚房拿了瓢,往鍋裡添了兩瓢水,打量一下廚房裡所剩不多的柴禾,又多少有些頭大。
人常說開門七件事,分別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柴,家住城裡的人,每一根柴禾也都是花錢買來的,必須得省著用。
但他還是不想像過去那樣渴了就直接喝涼水。
於是學著引火燒水。
等水燒開又冷涼了,勉強先灌了個水飽,他這才覺得精神了些,但這個時候,餓勁兒又上來了,且比剛才的渴還覺火燒火燎的難受。
過去的周昂可是從來沒進過廚房的,不過現在他還是決定要親自做飯。
母親洗了一天的衣服回來,肯定累得夠嗆,自己現在就把飯做起來,等她回來,倒是能有一口現成的飯吃,多少也算幫了點忙了。
反正現在家裡的飯也好做……是太好做了!
鍋裡煮上豆子,蒸屜上放個大陶碗,洗乾淨的青菜切好放進去,加一點豬油,只能加一點點,不能多,再加一點點鹽,也得少加,不能多,然後把一家人晚飯份兒的雜糧餅子也放蒸屜上,就直接燒火就成了。
豆子煮爛了,飯就做好了。
就算是想做別的飯,也根本沒材料,而且也沒錢去買別的食材。
於是,說幹就幹,院子裡自家種的有青葵,也有萵筍,都是翎州百姓家常吃的青菜。周昂去拔了一大把青葵,摘好洗淨,很快就把需要的一切收拾進鍋裡了。
他這邊鍋底燒起,眼看已經差不多可以停火了,正好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母親和妹妹的開門和說話聲。
“是昂兒回來了嗎?”
周昂走出去,“娘,是我。”
周蔡氏鬆了口氣的樣子,“我說怎麼遠遠看著,是咱們家的煙囪起了煙,我們還以為是家裡走了水了!你怎麼……”
她說話間愣在那裡,小丫頭周子和卻已經懷裡抱著大盆子笑起來。
周昂前後兩輩子都沒燒過鍋,不免有些灰頭土臉,卻是他這個讀書人身上,從未曾出現過的滑稽模樣。
周昂憨憨地衝自家小妹露出一個笑臉兒,笑著說:“娘,我把飯做好了。”
這下子母女倆盡皆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