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風很大,這個季節樹上的枯葉早就差不多落了個乾淨。可是這股風吹過,地面上還是撒下了一片已經焦黃的葉子。第一次從麥子洛的房間出來,易淺蝶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來到上書院的這幾天,她幾乎天天都要去那個老頭的房間呆上一會兒。這是雲書院的總書長親自交待她的事情。來到山上一切都要聽從,這個老頭的交待。可是這個老頭說的事情,讓易淺蝶覺著太過不可思議。
“又呆呢?你怎麼了淺蝶?”樂須小跑了幾步追上前面,都快要走進路溝裡的易淺蝶。“啊?想點事情。”易淺蝶回過神來,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溝邊。有些歉疚地看著樂須。“是不是那小子又給你找麻煩了?”樂須口氣不善地問道。
“那倒沒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易淺蝶心裡非常清楚樂須說的那個小子是指的何人。雖然第一天來到上山,見到了那個叫安多的人。易淺蝶就沒有多好的第一印象。他不僅是個懶散的人,還特別會佔別人的便宜。明天能做的事,絕對不會在今天想一下。可是易淺蝶不認為他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什麼事值得你這麼費心?”樂須的臉色聞言一沉。易淺蝶在還只是學生的時候,就有云書院第一智者的稱號。就是總書長墨上卿大人,當時對她就是青眼有加。這些年更加的倚重於她的謀劃。這次要不是上卿大人答應派她來助自己。說什麼樂須也不會答應做上書院的衛隊長官。這個職位看著風光,卻是無比得罪人的差事。想想那些即將來此的學生都有誰?不說那些還沒有冒出頭的潛龍臥虎之流。只是這些已經浮在眼前的人,就已經讓樂須日夜煩憂了。
緋日籍文就不要說了,緋日堡的大殿下。雖然雲書院很脫,上書院更不會是人隨便撒野的地兒。可是這個身份總是讓人做起事來縮手縮腳的。再說這位爺可不是個善男信女。聽說十四歲時就虐殺過宮女,鞭死過侍從。心腸的毒辣自不必說,手段也是一流的高明。從十八成人就開始參與朝政,卻從沒有被人參過一次本。樂須可不會天真地認為他是一個乾淨的像清水一樣的好人。只是在書院衛士中流傳的故事,就足以把這位大殿下在油鍋裡烹上幾十次了。
何況這次他還是帶著幽影軍的精銳來的。要說他沒有歪心思,不會惹事。樂須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還有他的那個‘盟友’陶丘家的少爺。與其說兩人是盟友,不如說他們是相互利用更合適。這位俊美的笑面虎,是個更加難纏的人物。以雲書院的耳目,竟然都沒有收集到此人的多少訊息。再加上西家、長魚家和宮羽家派來的人。再過十來天,這上書院肯定會變成一個最兇險的是非之地。
“哦?須姐姐就沒有一點擔心之事嘛?”易淺蝶笑了起來,笑容輕易地把自己的眼睛完全地遮住。並不是她的眼睛小。她的眼睛睜開的時候,比樂須的眼睛還要大些。還要更有神。只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喜歡眯著眼,嘴角揚起的分外高。滿臉讓人看到的都是真誠、天真和無邪的神色。“好了?怕你還不成嘛?就別對著我也這樣笑了。讓我怪害怕的!”樂須是熟悉易淺蝶的人。知道她笑的越真誠,心裡打起的盤算也就越認真。
“須姐姐說什麼話呢?淺蝶從來都是這樣笑的樣子。你難不成還要我哭著對你講話嘛?”易淺蝶笑意不改地看著樂須。“好了,算我錯了。咱就不談這些雞毛蒜皮了。說正事!實話告訴你吧,我上來的這些天就沒有一晚能睡個安穩覺的!那個麥院長也真行,把事情向我一說。他就撒手了,幾天也見不著個人影。你說這馬上就要來人了,這麼多的事兒我一個人怎麼能忙得過來?這的人倒好?沒有一個自覺出頭的。找誰,誰也不願搭理我。要求倒是提了一大堆?”
“有什麼要求會難住你?”易淺蝶完全不信地看著樂須。“你少給我套高帽!”樂須衝易淺蝶翻了個白眼。“麥院長的要求倒是隻有一個。務必保證‘光明聖臺’的安全。就是你剛到的那天,我帶你在牆外看的那個地方。你也看到了那個地方有多大?就我手下這麼點兒人,連門崗都保證不了連續警戒。怎麼保證那的安全啊?還要分出一多半的人去清理書院?你不知道我來的這些天,說是衛隊長官!其實就是這的僕役長!想想馬上就要來的那麼多混蛋,我的腦袋都要炸了!”
“是啊?一下要來這麼多人。混蛋還好說,怕是奸細也不會少了。就是你的手下,怕也不一定會安全。”易淺蝶收斂了笑容。很認真地向樂須道。“是啊!我也在擔心這個。這些天我只派了行予的三支小隊守在了‘光明聖臺’。其它的人都在打雜。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等人來多了,光守著門崗肯定是什麼也守不住的啊!你一定幫我想想辦法啊,淺蝶?”樂須哀求道。
“這幾天我也在想,不過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不過我想那個叫安多的人可能會有辦法的?還有那個納達教導師。這些天看下來,我總覺著上書院就他們兩個最奇怪了。納達教導師幾乎對書院的事,不聞不問。麥院長也不約束他。你一定不知道,我第一次拜訪他的時候生了什麼事兒?”“那位寶合大殿裡的怪老頭?”樂須不確定地道。“就是他!”“問你要吃的?”“你怎麼知道的?”易淺蝶非常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嗨!我去了幾次都是這樣!”樂須哭笑不得地道。“麥院長在我接手了勤務處後,特意交待過。如果這位教導師一天都沒有光顧餐廳,讓我務必不要忘記了派人送次飯去寶合殿。”“你沒有現他很奇怪嘛?”“是很奇怪!”樂須歪著頭認真地回想。“經常不洗臉,頭就沒有整齊過。我送了幾次飯,從沒有一次讓我進他的房間!”
“我不是說這種奇怪。你沒有現他房間的東西很古怪嗎?”易淺蝶啟著樂須。“我又沒有進過他的房間,那裡能看到那些東西啦!”“我也沒有進去過。”易淺蝶像是非常地失望。“不過透過門縫,我現他房間裡的東西都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你知道我雖然不是械術科的學生。不過我從小就對這麼些東西非常地有興趣。咱們雲書院的械術實驗室,怕是那些械術科的學生也沒有我熟悉。可是納達教導師房間裡的那些東西我從來沒有見到過。”
“那有什麼奇怪的了?這裡畢竟是上書院。有我們雲書院沒有的東西也是蠻正常的了。”樂須不以為意。“你進納達教導師寶合殿大門的時候,沒有覺著奇怪嘛?”“奇怪什麼?”“大門開啟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門後有人開門?”易淺蝶認真地道。
“這種事啊?哎呀!淺蝶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我們雲書院的地庫門不也是機械自動開合的嘛!”樂須搖著頭,大不以為然。“可是這和我們地庫的門不一樣啊?”“那也是械術科的同學們研究的事了!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席謀士!是書院衛隊的謀士長!你要給我排憂解難,不是來研究這些門是怎麼開的?”樂須呵呵笑著,打斷了易淺蝶的問題。
“可是我覺著這些能夠解決我們的麻煩啊?”“你就不要想這些事情了!這要真能解決問題,自然有院長操心來做。咱們把自己的活兒做好了就行了!我這一堆兒心還操不完呢!”樂須長嘆了口氣道。“讓人監督那小子幹活,你覺著他做得怎麼樣了?”“還在收拾他的那個怪物。不過讓人在城牆上每隔一段,都備下一缸水。”
“你備了?”“當然啊!”“哎!你是我們裡面最聰明的人啦!你怎麼能讓他牽著你的鼻子走呢?那小子太賊滑了!你要多防著他點!我看你這次八成要被他耍了!”樂須失落地嘆口氣。
“須姐,你是不是這些天壓力太大了啊?我沒有覺著那小子有多滑頭呀!”易淺蝶狐疑地望著樂須。她可是知道樂須一直是個非常堅韌的人。剛剛從雲書院畢業的時候,就以剛完成啟靈的身份。在雲書院衛隊副長官選拔賽中,以八勝一負的成績,成為雲書院最年輕的副衛官。這個成績十多年了,還沒有人破去。
“哎!我可提醒你,你不要被那小子嘴巴里的話,給矇騙了啊!”樂須聲色俱厲地道。“我來的第一天,就被這小子的話給騙了。”“啊?還有這事兒!須姐,來了這些天從沒有聽你提起過呀?”“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提它幹嘛!要不是怕你上當了。我現在也不會對你說!”“想騙你可不容易啊?說說怎麼騙得你。”“你怎麼就對這種事有興趣?”樂須一臉譏笑地道。“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種事情最能看出一個人是什麼性情了。有句話你一定聽說過叫‘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切!這個妮子自從和上卿大人呆在一起久了,就越的鬼靈精了!”樂須嗔怪道。“你想八卦就直說嗎?”“也不全是了!”易淺蝶嘻嘻地笑了兩聲。“告訴你也無妨。那小子在我上山的第一天!就騙我過去幫他幹了半天的活。”“啊!不會吧?你也會讓如此低階的伎倆給騙了?”易淺蝶滿臉的不信。“也不能算太低階了。”樂須的臉紅了紅。
“這還不算低階?你就是無法推脫,隨便找兩個衛士過去不就行了。”“哼哼!你覺著那小子會耍這麼低的把戲?”“你把他看得很高噢,須姐?”易淺蝶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少來打叉!以你的腦袋,你要想讓我親自做件事。會怎麼找理由啊?”“我一定會找個讓你無推脫的理由了!以你的性子,只要說是件非常重要必須萬無一失的事。你一定會親力親為了!”易淺蝶輕鬆地道。“那小子就是這麼做的。”樂須不知道為什麼輕輕拍了下巴掌。“啊?見面第一天就能看出你的底細來啊?”易淺蝶誇張地瞪大眼睛。“不過以須姐你的性子。只要看得細心些也不是太難猜吧?”
“喂!你個死妮子什麼意思?”樂須不高興地推了易淺蝶一把。“你對職責的執著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了!”易淺蝶停住前衝的腳步,哈哈大笑著。“他就拿這個理由,指使著我和期茹一直忙活到半夜!”“忙活到半夜啊?實在是太過分了點呀!”
“喂!你笑什麼?你究竟有沒有點是非心了!”樂須伸手指點著易淺蝶,生氣地追趕了兩步。“須姐這麼認真地做事我還能理解。茹茹會這麼老實?”“哼!要不就說那小子有夠混蛋了嘛!他也不知道和期茹賭了什麼。我瞧期茹氣得亂砸著東西,還是和我一起老實老實地幹活。後來怎麼問,期茹也不願意和我說。”“讓你們幹得什麼活?”“搬家!”“搬家?”“是啊。就是把他放在甲字殿的東西都搬去寶合殿。”
“難怪人家要指使你們了!原來是你們把他從這裡趕走的!”易淺蝶指著遠處的甲字殿說道。“什麼叫我們趕走的他?是麥院長讓我們院衛住在這裡的。再說這裡也沒有更大的院子,可以住下這麼多的人了啊?”
“麥院長那裡不是更大?”“喂?你幾個意思啊,易淺蝶?挑事兒呢?那是院長!你怎麼不跟他說讓院衛住在他那裡?到這裡還想著找平等呢?你以為天下的人,都像墨上卿大人那麼優待你呀?”樂須嘻笑著攻擊道。“那好,你們的事我不管了總成吧?”“喂喂!淺淺,開玩笑的,姐是開玩笑的!我就是嫉妒你剛來就對那小子百般迴護。怎麼得真的看上他了?”
“說什麼呢!”易淺蝶的臉紅了紅。很是惱怒地拍打了樂須幾下。“我看你還是不夠煩啊!告訴你宮羽羽、西銀、西芷芫和長魚河都會來的!不止是你想的緋日籍文和陶丘家的那個禍害!”“啊!你要嚇死我嗎?淺淺!”樂須一把抱住了易淺蝶。“他們這幫混蛋上這兒來幹什麼!”樂須的臉上失去了慣常的冷靜。緋日堡城最大的麻煩都集中在了這兒。面對這些妖魔鬼怪,不要說她樂須。就是雲書院的總書長墨上卿也是萬分的頭痛。
就是不知道這上書院的院長大人,是不是能夠收拾得了這個大亂局。院長大人在自己到來的第一天還和自己談,興盛深雲書院的大計。照這麼看下去,能保住書院不被拆了都是自己的一大功德了。其它的現在是什麼也不敢奢想了。
“你怕了?”易淺蝶輕輕地拍了拍,已經一臉煞白的樂須。“怕?我怎麼會怕?我只是擔心……”樂須強自英勇道。“好了,知道他們不好對付。不過我還有個好訊息。”“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能算做好訊息的!”強自撐出的這口氣,一張嘴便都瀉*了出去。“緋日小姐也會來這兒的。”
“這算什麼屁得好訊息嘛!你易淺蝶學什麼不好!居然學會開始忽悠人了!”樂須勾著易淺蝶的脖子。這一刻一點也不在乎形像了。“她的那支衛隊已經獲得總書長的准許,可以帶到上書院。”“她的衛長?你不是說那隊都已經老掉牙的人吧?”樂須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不是。是她剛剛在書院組建的一支衛隊。”
“剛剛組建?最多也就是一個月吧?你讓我把希望寄託在這麼一隊人身上?”要不是站在身側的是自己熟悉的易淺蝶在提這個建議。樂須肯定會上去扇兩耳光,說出這種話的人。知道那些自己要面對的隊伍都存在了多少年了嗎?用這種剛組建的衛隊,連肉包的做用都起不了。“不要太失望了嗎?上卿老師說,那裡面有高人。”
“高人?就是有高人也得用時間打造吧?人家可都是現成的?”“不要用以前的眼光看問題了。這兒畢竟是上書院。”“真不知道你們都是怎麼了?上書院再上,也就是一個書院嘛!”樂須突然覺著自己連易淺蝶也怕難以指望上了。
相比此時樂須的煩躁,安多的心情已經好了太多。那個危險的提示,雖然還像是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心底,可他已經不像開始時那樣著急了。有希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有些事情做就是了,不一定非要苛求一個好的結果。既然推託不掉,那就試試看了。
他一邊收拾改造著那架礦甲,一邊低聲哼唱著。這個舉動已經讓徐勾天很不快地瞪了好幾眼。千果正在屋裡午休,他連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那小子卻得意地唱著曲子。
“徐大哥,你又在想什麼餿主意呢?”安多抬起頭的時候,終於看到徐勾天已經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徐勾天的一根手指急忙豎在嘴邊使勁地噓著。“不讓我告訴我姐啊?”安多皺起眉頭猜道。“你們說什麼呢,不告訴我?”屋裡響起千果慵懶的聲音。徐勾天跳著腳向安多揮舞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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