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言,李尋連心頭一動,轉眼看去,只見老者正身體前傾扒在木板後面的鐵欄上。
他那雙慘白的瞳仁似乎都閃爍起了興奮的光芒,溝壑縱橫的青綠色的臉龐上,也是帶著一種近乎扭曲的表情。
人與人之間對待問題的思路和看法都不盡相同,老者大概是見到李尋連聽過他講述的往事後感慨連連,是以認為李尋連的內心更傾向於幽魔宗。但實際上李尋連只是感嘆歷史長河無情湮沒了諸多本該叱吒風雲的強者而已。
說實話,此刻老者的表情很是恐怖,但李尋連知道,他現在內心的祈盼該有多麼強烈,那是將畢生希望寄託於李尋連身上的扭曲的瘋狂。
“先天魔氣不是幽魔宗不傳之秘麼?”李尋連不忍直接擊碎老者的願望,但他更不能輕易應承下來。
因為他很清李,雖然朱寧天已經不在,但這並不能消減老者對皇庭的恨意,答應他便等同於答應與皇庭為敵,這不僅關於到客棧,更關乎到九州。更何況,就算李尋連只是孓然一人,他也不能只為了習得先天魔氣,便憑白與皇庭為難。
這無關乎道義,皇庭和幽魔宗的恩怨,乃是無有對錯的勢力之爭。
“的確,但這很簡單,只要你拜我為師,那麼你便是幽魔宗傳人,而且還可以直接作為宗主,若你修習先天魔氣有成,日後還可以以此為媒介廣招門人,重新壯大我幽魔聖宗!”
老者越說越是興奮,彷彿在他的腦海中幽魔宗重新壯大雄霸九州的場面已然浮現,只要李尋連答應下來,那麼這一切就都指日可待。
李尋連沒有說話,他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藉口來拒絕老者,不管此人入獄前怎樣,是否有什麼惡行,但就眼下而言,在李尋連的眼裡,他卻十分悲情,甚至可憐。
“怎麼,你不同意?”見得李尋連沉默不語,老者驚詫發問,雙手也是用力抓緊鐵欄,如果可以,恐怕他現在已經衝進李尋連這裡來了。
“老前輩,方才晚輩也跟你說了,我是客棧公子,做事之前需要權衡,特別此等大事,更要嚴謹思量。”李尋連輕聲說道,聽過此人諸多事蹟之後,李尋連已然覺得將其稱為“老人家”不太合適,幽魔宗十大魔子之一,無論善惡,擔的起自己的一句前輩之稱。
“對對對,是得好好思量,我理解你,但你要知道,這先天魔氣乃是具有腐蝕玄氣防禦的特殊威力,你現在身為客棧公子,將來必有一日掌握客棧精髓,到時候再結合先天魔氣,同輩之中恐怕無人是你敵手。”老者改為循循善誘,當然,這“善”字應該換成“利”字。
“我想起來了,你們客棧有風火林山訣,四大劍奴各執其一,身擁此訣,足以天河斬神海,你身為客棧公子,風火林山訣的玄妙肯定是已經明曉,你且想想,能夠腐蝕玄氣的先天魔氣若是配合飆風之疾,那可讓對手如何防禦?”還未待李尋連說話,老者便又興奮開口,彷彿他說過之後,李尋連便會忙不迭的答應下來那般。
的確,其實老者說的一點都沒錯,若先天魔氣真的能夠腐蝕玄氣防禦,那麼和四字真經結合起來,便會是一道絕難防禦的殺手鐧,無論飆風之疾還是動如火掠,亦或是其徐如林,這先天魔氣都能夠極大程度的與之相輔相成,端的是量身打造一般。
而且李尋連現在已經擁有玄陰之氣的修習法門,雖然眼下還未參悟通透,但以他的天賦,早晚能夠修成。若是再將先天魔氣掌握,不說在玄修領域的同輩之中立於不敗之地,那也是可以橫行無忌了。
當然了,以他現在的能力,也幾乎就是橫行無忌,但上頭還有一個鏡圓死死壓制著自己,皇子朱佲若是使出全力,亦是能夠對自己造成絕大威脅,想要超越這兩人,目前來說還不是太容易。
“要答應他麼……”李尋連開始有些動搖,畢竟少年心性,對於屹立玄修之巔有著天然的難以抗拒的嚮往。
但他終究還是冷靜的,略一思索便覺此事不可,不說九州紛爭的厲害關係,便是門楣傳承也是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眼下已經有魏總管的玄陰之氣壓在肩上,若在來一個先天魔氣,端的是太過沉重。
更何況,老者說的不是“幫”,而是“效力”。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其中性質卻大有不同。
幫他,那是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遇到違背內心的事兒便可以權衡處理。若是效力於他,那可就要任人擺佈,指東打東無有違背了。否則,那便是失信於人。
綜合來看,還是不能夠答應他,最起碼不能為單純的為了先天魔氣而答應他。
不過,這其中卻是有一關鍵之處值得李尋連注意,那便是此人瞭解四字真經,雖然他錯將四字真經稱為風火林山訣,但這並不影響他一定是接觸過四大劍奴的事實。
四劍奴,即便是李尋連,也從未見過他們的真容!
“老前輩,晚輩有一事想要請教?”李尋連皺眉開口。
“放心,先天魔氣無有反噬,大可放心修煉。”老者自作聰明。
“非也。”李尋連搖了搖頭,道:“先天魔氣暫且放在一邊,晚輩想問您幾個問題。”
此刻老者巴不得自己能為李尋連解惑一二,這樣便能增添好感,此事的成功機率也可大大提升。
“講,但凡所知,必定言無不盡。”老者點頭說道。
“您……見過四大劍奴?”李尋連的語氣中有些憂慮,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憂慮何在,也許是害怕聽到肯定答案,畢竟四劍奴已經跟隨他十一年之久,特別肅卻和媚舞,在李尋連的心裡都是以生死之交待之,如果他們是和此人同輩,那真是有點不敢想象。
其實李尋連也聽說過幾十年前四大劍奴橫空出世,橫掃九州武林的事蹟,但他覺得彼四劍奴並非此四劍奴,很可能是肅卻寰風等人的師父或者長輩。眼下與當年四劍奴有過交集的人就在眼前,想要確定很簡單,詢問一下老者眼裡的四劍奴都是什麼樣性格的人幾乎便可得出結論。
“自然見過,還與其中一位交過手。”老者面露回憶神色,臉上也不禁浮起肅然。
“哪位?可知姓名?”李尋連急切發問。
曾在赤鐵礦場之戰時,李尋連便覺得四大劍奴在某種程度上比大掌櫃還要神秘,這不僅是因為他們對自己隱瞞了某些東西,還是因為無論江湖野史也好,客棧的年冊也罷,從來就沒有關於四劍奴的任何記載!
“姓名不知,但他修習的奧義應該是飆風之疾,我那時已然是靈溪中期,但在他自出劍到收劍,竟能在我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斬下我的束冠。”老者回憶道。
“確是飆風之疾。”李尋連點了點頭,又問:“前輩可否將你們的交集詳細說來?”
隨後,老者便將和當年蟄息劍奴的交集緩緩道來,因果李尋連並不看重,無非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江湖爭鬥,他關注的是蟄息劍奴的性格,聽老者講完,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