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縣令見了中央來人,穿著官服顫巍巍的跪下,淚流滿面。
衛令郗連忙把人扶起來,讓縣令坐下,接下來就應該慰問工作,縣令有些羞赧,拿著茶杯坐不住了。
站起來又跪下:“老臣愧對陛下啊。”
這位縣令姓陳名憲,早幾十年前因為黨爭被貶瓊州,因為在中央沒人,在瓊州呆了二十多年。
前幾年還發牢騷,寫詩表表忠心,抒發懷才不遇不能為國盡忠的遺憾,最後來個慷慨激昂豁達樂觀的結尾。
可是效果不太好。
應朝被貶的官多了去了,比他有才華的也多的是。
人家還沒能因為一首詩被重新召回中央呢,他這才哪兒到哪兒。
所以這些詩除了在瓊州當地流傳,沒掀起太大水花。
後來詩也寫了不少,散文也寫了不少,都沒得到回應,漸漸就死心了。
安心在本地修縣制,開書院,興教育。
可是有句話叫倉廩實而知禮節,瓊州本地自古荒僻,遠離中央,算得上窮山惡水。百姓窮困,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心送孩子上學。
所以說陳大人在此地蹉跎二十載,除了一個親民的名號,什麼都沒辦成。
陳大人聽說公主到這兒慰問的時候受寵若驚,陛下竟然派了嫡公主來,這比任何欽差分量都重。
陛下沒有忘了他們這些邊疆小吏啊!
陳大人感念君恩,恨不得一腔熱血都為陛下拋灑,可是一想到自己一事無成,就羞愧難當。
“陳大人快起來,瓊州風物與其它地方迥然相異,留下可供研究的詩書也少。前幾百年多少名臣賢相都改變不了瓊州狀況,大人又何必自責。”
衛令郗含笑安慰。
這話說的有水平,讓他不必自責,說他改變不了當地狀況也是正常的。可大應官員升遷,三次評價無能,就會被貶。陳大人來了二十多年,一點成就沒有,也就是瓊州沒人來,要不按正常的升遷流程,他早被擼成白身了。
果然,聞言陳憲更羞愧了。
也許是悲極生怨,陳大人心想作為公主在中央聽到的都是歌功頌德之聲。眼見有才能的年輕官員如魚蝦一樣被網羅到中央。就以為天下臣子都應該建功立業,名聞天下。
瓊州窮山惡水,山勢崎嶇不利耕種,百姓生活都靠魚蝦,海里風高浪急,每次出海都得留下幾條人命。
海中小島遍佈,島上棲息無數海盜,三五不時就來劫掠,衛所出兵總不及時,海盜也如春草一樣,剿了一茬兒又來一茬兒,生生不息。
遠處還有朝廷要求進貢珍珠硨磲,多少珠女因此而喪生。
男人出海,女人採珠,皆是死亡率極高的營生。
因此當地人口一直無法增多。
百姓生活水深火熱,可真是民不聊生啊。
這種情況下沒出大岔子給中央彙報個“某某年某地大飢,人相食”就是謝天謝地了,還想讓我做出驚人的政績?
要不您來吧。
心中有無數委屈牢騷,可是想著公主初來乍到不了解情況,萬一他詳細回報情況,公主以為他找藉口,更認為他無能怎麼辦?
所以最後他只是苦著臉說:“臣慚愧。”
衛令郗淡笑,現在說再多廢話也解決不了情況,何況她只是來慰問的,陛下也沒給她插手當地政務的權利。
除了說一聲“快請起”和“陛下知道你的忠心,不必自責”外,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