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哼並沒有什麼威壓,但很奇怪地,好像太地為之一窒,時空都有片刻靜愕。
在這片靜愕裡龍寶看到龍臨像一片青色的大羽,緩緩飛起,慢慢舉起他的刀,終於發出此役的第一刀。
這一刀很奇怪,好象是一刀,也可以說是上萬刀。
因為它們太快了。
所以覺得有點慢。
比起三分湖的那一刀,這一刀顯得更平淡,也更從容。既無怒氣,亦無悲情。甚至磅礴的殺意,也溶融於如霜似練的月華中,與天地一體。不刻意,不張狂。平和如一名打算寫字的文士,鋪開他的一張紙。
刀意落下去之後,龍寶看到眼前的世界突然坍塌了一整圈,那些殺氣迫人的飛劍都驀然消失了一瞬;密密麻麻的被斬斷的修士頭顱浮起又跌落,成千上萬失衡的身軀和噴濺的鮮血被刀的罡風帶起,紙片般狂舞...
“啊...!”崑崙奴發出震怖的大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好刀!”曹恆立驚歎。
殺人刈草不聞聲!崔如鐵在心中大讚一聲。
“大爸爸厲害呀!”雪沾衣歡喜地振翅大叫。她回覆了她的本體:一隻藍羽紅斑的獨腿鳥。
胡旺財和蘇凝心張口結舌。
失去操控的飛劍發出各種嚶嚶嗡嗡的震顫聲,在罡風氣旋中茫然漂浮,時隱時現,像是大海潮汐中色彩繽紛的魚。龍寶揮動馭紫鞭,“打撈”得不亦樂乎。他的馭紫鞭生出許多靈動的觸鬚,將那些散亂遊離的飛劍捕獲,鞭身再將它們捆柴火似地捆成一大束...非常好用。
龍臨收刀。他沒有忙著幫龍寶他們收拾戰利品,而是凝神而立,感受著天地氣機。充盈著血腥味和殺戮意的世界彷彿帶著不真實的微微顫慄,或者是漫天星子正驚疑地竊竊私語...肅穆如古墓的夜空正醞釀著什麼,等待著什麼,讓他深感不安。
兩條筆直的墨線一前一後劃過金黃的大滿月,拖著漫長的虛影,似乎將月盤割裂成了三塊。
劃過月亮的兩條墨線在接觸的那一霎,前面的墨線頭部驟然爆出一團亮得不可思議的雲朵,就像一根被點燃的巨大火柴。
“火柴”劇烈燃燒,散發著可怖至極的氣息,那一方天幕從詭異微亮的透明到死意無邊的深黯,似乎被燒坍了一片虛空。
下起了一場好大好大、很久很久的流星雨。
諸人默默舉頭觀看,心生感觸。
凡間的人們紛紛披衣而起,推窗仰望著難得一見的壯麗奇觀。
大量皇朝的史官提筆記下:大量朝順寧三年夏四月辛亥夜,夜中星隕如驟雨,並西行,至曉乃止。”
念恆一隕落了。龍臨想。
他心裡的警兆並未消失,所以他攥緊了搖光刀。
好像為了應答他的警兆,一座平平無奇的山峰豁然開裂。一道令天上的滿月為之失色的金黃色的亮光直衝龍臨而來。
“大老爺小...”胡旺財的驚呼還未了,就被犀利、傲橫又雄渾至極的罡氣壓迫得昏了過去,和他一起摔倒的還有蘇凝心和崑崙奴,曹恆立和崔如鐵瞬間外衫破碎,臉上和手掌面板裂開無數血口,身上的護甲也發出喀喀喀的暴鳴...陣法隨之崩潰,漫天飛起純白、深藍、淺灰、金黃、透明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