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吹拂過原本春意盎然的平原,風中帶起了濃濃的血腥味。
綠色的平原已經被鮮血染紅,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了一地,有不少甚至被凍成了冰雕,混合著從他們身體中灑落的鮮血,讓那些冰雕看起來無比的豔紅。
斯嘉麗在顫抖著,她能感覺到身體裡的腎上腺素在剛才那一刻的亢奮,但當這股亢奮逐漸低落,當她看到一個被封凍在冰雕血泊中、明顯還只是孩子的異族時,這個只有正常人類大小的男孩已經死去,死魚般的雙眼仍舊還透露著臨死前的那一刻驚恐和無助。
斯嘉麗頓時感覺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和身體,跪倒在地上。
對有些人來說,去承受殺戮的結果永遠都比殺戮本身要難得多。
強烈的嘔吐感從腹腔中傳導上來,讓她打著乾嘔,卻吐不出什麼東西。索菲亞大導師則只是在旁邊靜靜的看著,直到斯嘉麗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她才淡淡的說道:“乾的不錯,你對法像的掌控已經逐漸趨於成熟了。”
“他們真的很邪惡嗎?”斯嘉麗突然冒出一句,無比渴望的看著導師,或許只有再確認一次才能稍稍減低此刻自己內心的負罪感。
“邪惡?”索菲亞笑了起來:“什麼是邪惡?這個世界永遠都沒有真正的正邪之分,有的只是強弱之別、敵我界限。”
“他們是汨羅人,也自稱為亞神族,是這片秘境的土著,或許他們中的強者曾經是殺戮過很多人類,但作為被侵略者,反抗其實並沒什麼過錯。”索菲亞緩緩道來,渾然不理會斯嘉麗已經僵硬的眼神和發抖的身體:“所以如果以你的理解來說,他們其實並不邪惡,汨羅人已經快滅族了,被聖地常年的統治,這些曾經驕傲的部族早已失去了曾經的傲氣和榮光,他們已經變得卑微而孱弱,並不會主動攻擊任何人類,恰恰相反,他們常常討好人類,討好聖地的來者,甚至將我們尊稱為聖人。可笑啊,作為戰敗方、被統治一方,卻奢求著與聖地之間的和平,呵呵……可在真正的聖地人看來,他們只不過就是一堆被圈養的、待宰的羔羊而已。”
斯嘉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類似的被征服秘境,她聽說過很多,姑且不論聖地作為侵略者的對錯,至少這些殘留的原住民並沒有什麼過錯,他們大多都已經相當溫順,甚至都渴望著和仇人一樣的聖地和平相處,為聖地提供著各種各樣或勞力或資源的供奉,可顯然,聖地裡有很多人並不這樣認為,因為雙方之間並沒有對等的地位。
一股憤怒在斯嘉麗心底不可抑止的升騰了起來,她剛才並沒有想到過這些土著的身份,那是出自於對導師的信任。這還是第一次,讓她對眼前這個無比照顧自己、如同嚴母般的導師產生了巨大的怨憤,她曾一度認為導師雖然嚴厲,但至少心裡還是有正邪之分的,可沒想到:“你……你怎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我殺掉他們?為什麼?”
“閉嘴!”索菲亞冷冷的打斷了斯嘉麗憤怒的詢問:“是我太好說話了嗎?你最近似乎有點忘形了!”
修道院的七星大導師,恐怖的靈魂境界,只是微微一個發怒都足以讓其他人顫抖,只是稍稍一個情緒的釋放都足以讓其他人匍匐,斯嘉麗感覺到深深的恐懼,那種強大的懾魄力壓抑著她,就像是千鈞重擔,但她卻倔強的硬撐著不肯低頭。
“想知道為什麼?是因為你自己。”索菲亞冷冷的說道:“因為你的孱弱、因為你的多情、因為你的不堅定,所以才必須讓他們用那卑微的性命來提醒你。”
“什麼是修行?你以為只是天賦和努力嗎?你錯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摒棄一切、掠奪一切方能有所成就!選擇了修行,這本就是條殘酷的孤獨之路,更沒有任何回頭的可能,不往前走,你就將成為別人的背景,成為地上這些給你提供經驗的廢物,倒在血泊中!”
“是的,有那樣的人,寧可自己成為背景也不願意殺戮。你認為自己可以選擇,但是別傻了,那只是你自己認為而已。”索菲亞的聲音漸漸從那種恐怖嚴厲中緩和了下來,她並不是要摧毀斯嘉麗,恰恰相反,她是想要栽培:“當真正的命運來臨,弱小的你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只有不斷前行,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再來說選擇的事兒吧。”
“還是覺得不夠清晰不夠直觀嗎?呵呵……”索菲亞靜靜的看著她,臉上掛起了一絲笑容:“給愚蠢的你一點提示,當你比我強的時候,或許就可以拒絕我的命令了。”
風聲呼嘯,血腥味瀰漫在周圍,隔了許久,斯嘉麗的身子才漸漸停止了顫抖,慢慢站起身來。
索菲亞並沒有詢問她的狀態,有些事兒接受起來需要時間,但她相信斯嘉麗可以做到,也遲早會在現實中麻木和接受,成為像自己一樣的人。
她恢復了平時那種淡然的表情,用平靜的語調說道:“繼續下一個地方。”
在聖地永遠不乏天真脆弱的人類,大導師看重一個學徒,這個學徒似乎就有了靠山,可是他、她有沒有想過,憑什麼?為什麼?
承認有些導師是為了傳承,或者單純就是喜歡,可是這樣的,在聖地才是少數,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每個能夠成就大導師的,絕對不僅僅是有天賦,他們要幹掉他們的對手,還要小心別人幹掉他們,最終走到了這個地步。
天真,真沒剩下多少。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斯嘉麗對她是有用的……
………………
細胞宇宙學,儘管早就已經知道修行不易,儘管早就已經透過多方面瞭解到這本神書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以至於成為霸族的笑柄,但王重還是沒有想到,光是區區一個前期的微鏡裝置,一個觀察、瞭解細胞宇宙學的前期準備而已,居然都把自己難到了這份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