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是個大笨蛋……”身穿月白僧袍,胸口掛著串一百零八枚鐵紅色佛珠的小和尚光頭都要縮到領口中了。暗夜中,如鐵爪一樣的樹葉稀里譁哩轉個不停。狂風不息,天頂上只有絲絲橘色的暗光。
南國人畜無害的臉龐起了一絲笑意,他細細的打量著小神通。捏著佛珠的潔白手指輕輕抬起,雙手聚攏,結出一個似鳥騰飛的怪印。
“早聞黑白魔宗的黑暗佛子深不可測,正要見識一番。”小神通眼中乍露寒芒,他身後的骨劍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蒼白如一隻死人的手臂。
“劍門神通,小僧也早就久仰了。”南國迎風而笑,笑聲響徹山谷。
紅豆盤坐在一顆老樹上,她咬了一口只剩半顆的棗子。大眼睛眯成了月牙狀,紅豆抖了抖肩膀呼喊道:“南國,師傅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下山就學壞了。”
哪怕面對著東土第一大宗劍門的親傳弟子,南國也不忘回話:“紅豆,我何曾犯戒?打過誑語?”
紅豆蕩著腳,素白的靴子像是兩隻飛舞的千紙鶴。“你天天唸經,師父又不准你下山去,你哪裡聽過劍門的厲害?”
南國一拍手掌,道:“師傅說過出家人慈悲為懷,我是看這位施主面帶煞氣,所以好言以對。”
“你們兩個小毛孩說夠了嗎?都說紫魁星的付夷都不敢跟你這個小禿驢交手,我看不見得。”小神通向來高傲,被人輕視,心中陡升萬丈怒火。
劍門乃劍斬天門之意,劍門的劍是縱橫無匹的橫,是氣衝九霄的衝。一個斬字,尚不足以形容劍門劍法的霸道,但足以看足劍門劍法的狠。
黑暗中一絲劍光浮現,如在平靜的湖面掀起一股巨浪,如在空幽山谷之中驚起一道驚雷。劍光將漫天黑暗撕開一道驚天巨口,像是浮現在黑暗之中的巨大白色嘴巴。
太乙劍宗的劍法以剛猛著稱,白玉親眼看見小神通在蒼茫夜色之中劃破天際的這一劍也忍不住嚥了幾口唾沫。她的聲音輕的只有身旁的步席可以聽見,“難怪師尊說太乙劍法如龍,劍門的劍可以斬天劈地。”白玉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歎之色。
躲在一棵巨大樟樹背後的林子云也親眼目睹了小神通所出的第一劍,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小神通出劍,可這一劍依舊讓他心神震盪。小神通手中那把狀若蛇軀的骨劍像是一隻張開爪牙的白色蜈蚣,在夜色中翩翩起舞。小神通的劍法比起在海島跟八翼神劍子書子鬥法時更加強了,撲面而來的劍氣讓林子云恍若置身劍海之中。
那霸道的劍氣能夠無形消磨林子云心中的鬥志,當真可怕無比。若要他親身與小神通鬥法,林子云此刻竟然生出一種不是一合之敵的想法。
子書子的八道神劍煌煌如天威,劍門的劍再霸道也無法擊敗那個神一樣的少女。慈眉善目的小僧人南國,嘴裡叼著佛珠,他竟是要徒手去擒下小神通的骨劍。
林子云頭皮發麻,白玉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步席眼睛一動不動,只有紅豆眼皮低垂著,興致缺缺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一切。
那如燎原白火的骨劍快要吞沒南國之時,發生了一聲顫抖的劍鳴聲。
南國的手指很長,每一根骨頭都看得那麼分明。兩根光潔如玉的手指死死扣住骨劍,任由小神通如何發力都抽不動。
南國笑了起來,這笑容像是一朵曇花,開的猛烈,開的迅速。笑聲響起,漫天草葉飛舞。南國撒下小神通的長劍,他雙手不斷結印,口中低語:“修羅煉獄道……”
南國腳下枯葉翻飛,淡淡月芒讓一百零八枚菩提佛珠上面的骷髏鬼佛浮現在小神通的眼瞳中。小神通的心中冒出一股寒氣,對面那個小和尚妖異的可怕,難怪被人稱為黑暗佛子。
黑白佛宗代代只有兩位佛子,一黑一白,一正一邪。古茗星一直流傳著黑白佛宗的傳說,但是很少有人見過黑白佛宗的弟子,更別說黑白佛宗的山門廟宇了。黑白佛宗的一切都是秘密,小神通心中已經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如此輕易招惹一個不知深淺的宗門。
南國口中念訣,漫天枯葉狂舞,凝聚成一個三頭六臂的怪佛。那尊怪佛在夜色下更顯猙獰,三首青黑,口中噴火,分別為怒首,悲首,哭首。六臂手中持刀叉戟棍劍槍,腳下烏氣流動,怪佛宛如踏在海中。
“佛祖在心中,眾生心中皆有阿修羅……”
小神通冷哼一句:“裝神弄鬼。”他不信佛,不信鬼神,他只信實力為尊。他手中的劍,他心中的法,可以推平一切。眼見之所見,心中之所念皆為虛妄。修道者,只為長生,其他都是虛假的,所以小神通什麼都不信。
“劍來。”小神通大喝一聲,漫天劍影撲閃,骨劍化作一柄柄細白長劍。足足有五十四把長劍環繞在小神通周身,他一指點去,漫天劍芒如暴雨梨花針齊飛。
黑金色的火焰從阿修羅佛口中噴出,南國嘴角隨意向上勾勒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細白長劍被黑金色的火焰瞬間消融,小神通臉上的表情徹底僵固住。敗在子書子身上,小神通可以接受,但是敗在一個小和尚手中,小神通氣的牙癢癢,他不想服輸。
步席與原天的鬥法,他是經過時無意之中發現的。其實不管是白玉還是步席都跟他沒有一絲恩怨,小神通抓住他們兩個是為了得到天神宗的法術與太乙劍宗的九龍劍訣。小神通自傲無比,輸在子書子手上後,他就一直想等自己強大之後再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