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螢火傾瀉,照亮林子云的面龐,他似一株青蓮怒放著,從淤泥中綻放,吶喊出讀書人的驕傲。星光月影,夜空之中幾許流星劃過,似乎在為林子云口中所說的“橫渠四句”而點燃星海。
柳之聯瞠目結舌,彷彿仍沉浸在林子云所說的話語中難以自拔。他深吸一口氣,請教道:“天地之心?這天地不是人,也不是動物,何為天地之心?”
林子云說道:“天地無心,以生物為心。正因如此,讀書人才要為天地立心。”
看著眾人疑惑的目光,林子云正色道:“學者之事,莫要於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能如此,乃是為天地立心。”
柳之聯繼而又問:“何為仁?”
關於“仁”的釋義太過廣泛,林子云想了想答道:“以人為本也是仁,君子為仁。”
柳之聯拍手道:“君子為仁,林兄真是讓人欽佩啊。”他又問道:“何為生民立命?”
林子云笑著說道:“理也、性也、命也,三者未嘗有異。在天為命,在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其實一也。”
林子云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失色。實在是他所說的話從未有人講過,天命既是天性,生民之命豈不是生民之性?
林子云見這些學子不敢相信,於是開口說道:“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柳之聯張大了嘴巴,深深地看著林子云。他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禮,連忙拱手拜道:“此博學之論,學生受教了。”他自稱學生,已經是被林子云的一番話徹底折服了,先前的不悅與質疑此刻早就沒了。
柳之聯折服不代表其他人折服,有人覺得他是胡謅之言,開口道:“哼,道理說得挺好,誰讀書不為了功名啊?”
林子云掃了一眼開口說的那人,他記得此人名叫齊良。林子云哈哈笑道:“士欲宣其義,必先讀其書。若是天下讀書人都跟你一樣只為功名,那我也不屑與你們為伍。”林子云這句話是在說自己讀書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志氣,不屑於功利之間。
齊良聽他諷刺自己,不由得出口道:“照你如此說來,這天下間的讀書人大多數都不配跟你為伍了!”這齊良是陰險狡詐,一句話直接把林子云拉到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面去了。
林子云見他如此無理取鬧,大笑道:“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以為禽犢。”
“哈哈……”眾人聽聞此言,哈哈大笑。
齊良漲紅了臉,林子云這是在笑他把學問當成了買賣。齊良被他羞辱,顏面無存,大怒道:“你囂張什麼?哼,你理想遠大,那你可真是偉大啊。可你理想再大有什麼用處?不考取功名,沒有錢財,能實現嗎?”
齊良這是惱羞成怒了,柳之聯暗暗搖頭。
林子云心中暗道:“齊良,氣量,好大的氣量啊!今天我就偏要羞辱你一番。”林子云面帶不屑,道:“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你連學習都不知道,還跟我談志氣,談理想?”
柳之聯暗暗點頭,林子云的話讓他茅塞頓開。君子非志無以成學,不然如何修身?如何養性?
齊良說他不過,瘋瘋癲癲,站起來指著林子云罵道:“胡言亂語,難道讀書人考功名錯了嗎?還是你在說朝廷招賢納士是錯誤的?”齊良已經失去了理智,簡直在胡言亂語,給林子云亂潑髒水,哪還有一點讀書人的風采?
林子云見他瘋癲,嘲笑道:“君子之學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端而言,蠕而動,一可以為法則。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你連小人都不如,你像是村口之婦,只會罵人嗎?”
林子云這是在嘲笑他連小人也不如啊,齊良被林子云的言語逼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指著林子云的手指頭都在發抖。
林子云卻不饒他,朝他走過來,大聲悲嘆道:“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你這樣的讀書人,林某實在是羞於與你為伍。”
齊良被林子云的氣勢逼得步步後退,跌倒在地上。柳之聯不禁搖了搖頭,道:“林兄這是把他罵慘了呀,唉!”
林子云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取了一壺酒,仰頭而飲。見林子云轉身而去,柳之聯喃喃道:“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林子云的最後一句話,讓他無盡嘆息。
經此一事,眾人也無心再聚了。柳之聯緩緩走到林子云身前,笑道:“林兄今日之論,真是讓人清醒啊!”
林子云幽幽說道:“今日我所說的也是些前賢明論,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柳之聯不禁嘆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才疏學淺罷了,竟不知世上已有此言論。”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