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正走到院子中的時候,顧擔發現自己想錯了。
因為院門洞開間,露出內裡的廳堂,一副棺材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
即使有著棺材的阻隔,也不妨礙顧擔的感知,裡面正躺著一具心臟已經不再躍動的身體。
而莊雲則是失魂落魄的跪坐在棺材旁。
付素心在一旁陪同。
“孔先生!”
顧擔悄無聲息的靠近而來,伴隨著陽光灑掃下的陰影,付素心終於是察覺了來人,滿是解脫般的呼喚道。
“嗯。”
顧擔輕輕點了點頭,邁步走入其中,將失魂落魄的莊雲從冰涼的地面上拉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振作點,男子漢大丈夫,莫要過於悲切。”
“哇!”
莊雲終於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到顧擔懷中,鼻涕一把淚一把,斷斷續續的說道:“孔孔伯伯,我娘沒了,我沒娘了!”
他已是不小,十六歲的年紀,哭的卻是撕心裂肺。
至親之人的去世,哪裡有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謂處處皆是傷心處。
只是他和付素心畢竟不算熟稔,一直憋在心裡,直到顧擔回來,才算找到了一個長輩,能夠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顧擔輕嘆了一聲。
傻孩子,何止是你娘,你爹也沒了。
不過,離去之前,以他的眼光來說,莊雲的孃親尚且沒有到命盡之時。
這麼快的離世,大概是因為心中的支柱突然沒了,大概與當初的王莽有些相似。
只不過王莽尚且惦念著夏朝,直到將所有事情做好,且看到了顧擔之後新的接班人,才終於鬆掉了那一口氣。
但莊雲的孃親顯然並非如此。
對方本不過是個村婦,還是一個寡婦,若非莊生,她後半生大抵是很難過的。
莊生的到來和選擇,對她而言不亞於神仙下凡將其拯救,驟然聽聞莊生已去,恐怕接受不了。
這也是為什麼顧擔沒有告訴他們的原因。
可惜還是被她察覺到了。
“哭吧,哭吧。”
顧擔沒有再安慰什麼,這種事情只能自己承受,他經歷的,要遠比莊雲還要多得多,卻也只能藏在心裡,默默消受。
又能怎麼辦呢?
或許等到他強大到足以讓人死而復生,才能消解掉心中那無法抹平的疤痕,但既然現在做不到,說再多也是無用。
所幸此世甚大,所幸仙道無窮。
既然如今的若木就已經能夠孕育出大道之體,宛如賜予人新生,說不定未來當真有機會從歲月的長河之中拽回那些熟悉的人呢?
畢竟那早於巫的若木都能重新出現在他的手裡,為什麼別的不行?
顧擔心中一直在如此寬慰自己。
長生縱是獨行路,路上見到的風景,遇到的人,終歸不是一場空。
心若有壽數,又該是幾載?
他離開夏朝,不止是為了仙道,也是在和過去的自己告別。
不擺脫舊日的羈絆、牽連,又怎捨得邁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