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大抵覺得這群人是來找茬的,被宋域磨了半天,才有氣無力地喘了一口:“是。”
“都賣給過誰?”
“誰家有事賣誰。幾位,家裡有事?”
杜安辰聽得此話刺耳,不願像宋域和解南石那般家人被這等市井小人陰陽怪氣還是和顏悅色,當下出聲:“平安司辦案,有話答話。”
估摸著是這小小的清河鎮素來太平,平安司在本地並不怎麼受重視,那掌櫃的並未被這句話呵住,只是硬將自己那張沒有一絲褶皺的臉給擰出了個眉心川字紋:“哎喲,小店可不能讓女子進,不吉利。”
宋域當然不提倡封建迷信,但他更不提倡杜安辰為了反封建迷信直接砸店。眼看她巨劍要動了,趕忙錯開兩步擋在二人之間:“你這鋪子開了多久?也有個十來年了吧。左右來你這裡買辦白事的應當都是附近的人,怎麼,一個都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陡然嚴肅了不少。平安司雖鎮不住老掌櫃,但五年《見神》和各種大人物打交道沾來的威勢還是令他開始配合:“記是記得。可鎮上人不多,最近是沒什麼生意的。”
“那上一次呢?上一次買紙人的是誰?買了多少?”宋域心如明鏡。他們最開始找這家鋪子,是因為懷疑異鬼藏身於此。但從解南石的反應看來,這裡只是留有異鬼的氣息。是以,很可能是已經佔了人皮的異鬼在此間買了紙人,製作了清河鎮外的紙新娘。
異鬼奪取人身需要先將人制成容器,氣運相合並且精神意志遠超被奪舍的人,才有可能奪舍成功,這也是很多異鬼還沒來得及奪取人皮就直接消散了的原因。紙片人倒是一個很好的寄存空間,但是紙片太薄太脆,想要成功躋身並不容易,也沒有辦法永久性寄存。這精準的操控力都足以奪舍人類了,何必湊合在紙片當中。
這麼看起來,幕後的人倒是也蠻有想法的,這一手頗有猛虎嗅薔薇的細緻了。
老掌櫃磨磨蹭蹭,仍在回憶。解南石已經找到了一隻和鎮外遇上的那隻紙新娘幾乎一樣的紙人:“這種紙新娘,老闆近期賣給過誰?”
老掌櫃那雙蒙著白翳的雙眼瞟了兩下,多少是回過神來平安司真是來辦案的,怕攤上麻煩便不再說話了。
宋域將老掌櫃臉上痴愚市儈的神色都收進眼底。他萬不想錯過線索,索性銀子開道,藉著口袋的掩飾便取了一兩銀子擺上了櫃檯,又一指解南石手邊的紙新娘:“這紙人我要了。不過我們地下的那位兄弟可得知道自家娘子是不是被你們這群商人賣了好幾個。同樣的紙人,除了我們你還賣給過誰?”
解南石不由又為宋域這番烏七八糟的話皺了眉,杜安辰更是扭頭出了店鋪。唯有老掌櫃,看人是看不清的,銀子卻瞧得很真切。
他已多時沒有開張了,這一兩銀子何止是雪中送炭,簡直能給他燒個熊熊大火,倒是硬出了一張笑臉:“家有男丁過世的都會買些紙人新娘。我瞧瞧啊……哦,是這啊。客官放心,這一批紙新娘因是我換了紙,畫得不順,不顯俊俏,攏共也就做了十個,還個個不同……”
宋域打斷了他:“那其他九個呢?都分別賣給誰了?”
老掌櫃話頭被掐,但看在銀子的份上也是絲毫不惱:“也沒有分別,大概是兩三個月前被人買了去了。”
“什麼人?”
“不認得。怕是個外鄉人吧,穿著件大黑斗篷,說話的語調有些古怪,我不曾聽過。他買了些紙人新娘和童男童女,倒沒什麼不尋常的。”
宋域與解南石對視一眼,只覺那人是異鬼的可能性陡增。異鬼穿著的人皮不是自己的,形貌大多不會有什麼變化。是以宋域又問道:“那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或高或矮,有無相貌特徵?”
老掌櫃沒回答,只用自己的白內障眼睛看著宋域,算是無聲的回答。
宋域又試探著問了些話,見老掌櫃確實沒有更多訊息了便率先離開香燭店。解南石本也要走,卻又想起什麼,折返回去提起了那隻價值一兩銀子的紙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