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上,禁守兩街的蠻狄兵勇也的確弄不清楚大周朝廷繁瑣的禁行制度,他們遵守的,不過是阿史那奇桑的令牌,若無令牌,外郭之民不能通往內郭,西城之民也不能通往東城,京兆盧卻有令牌,他們除了出城會受限制以外,在長安城中,六街之間,可以隨便經行。&1t;/p>
盧鏗還從未享受過上元節之外,騎著高頭大馬經過朱雀門的威風八面,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一度痛恨韋氏政權,此時此刻,毫無身為俘虜的自覺,甚至因為能夠逾越舊時政權的禮法,而沾沾自喜。&1t;/p>
男子尚且如此,女眷們就更沒有危機感,比如盧媛,拉著盧苾共坐車中,尚且不無好奇又威風八面觀望著街上的蠻狄巡衛,評點著這些蠻勇,果然不如大周那些從勳貴之家擇選的宮衛俊朗。&1t;/p>
她倒是感知到了蠻勇們那放肆垂涎的目光,杏眼一瞪回應過去,高傲地抬著下巴:“猖狂無禮!”&1t;/p>
盧苾沒有這樣的優越感,緊張得手心裡全是冷汗,有些後悔自己今日的請求。&1t;/p>
那些顯明不懷好意的打量,讓她如坐針氈,雖然其實她並不知道朱雀大街相隔,西城的女子們這些時日以來的心驚膽顫,恍若在地獄裡煎熬,隨時會有滅頂之災。&1t;/p>
此時是夏季。&1t;/p>
貴婦貴女出行,大多乘坐垂幄車,也就是說車與四面並無擋壁,或垂紗帷,或擋竹幔,而且多為半垂,不僅車上之人能夠觀景無礙,車下之人也能一目瞭然乘車者身形眉目。&1t;/p>
那些肆無忌憚的目光,讓盧苾憂心忡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化身為獵物,而四周群狼環伺。&1t;/p>
一行人在經過平康坊時,啟夏直街與春明橫街相交的十字路口,受到了些微阻礙,不過當盧鏗趾高氣揚出示令牌後,駐防設禁的蠻勇並沒有阻止,車與又再向前行進,但盧苾依然沒有擺脫那如芒在刺的感覺,她聽不進盧媛的喋喋不休,微向身後回望,赫然只見好幾個蠻勇,獰笑著騎馬跟在後頭,她與他們的目光稍稍一觸,恍若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盧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1t;/p>
通化橫街與春明橫街,包括金光橫街,都是吐蕃部將負責禁防。&1t;/p>
就在昨日,他們的領將單增阿旺才當街毆打了一名大周貴族,對吐蕃兵勇而言,無疑極大鼓舞,他們以為突厥汗王已經默許汗國將士的特權,這在他們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1t;/p>
但他們鮮少見到周國所謂的貴婦貴女,因為絕大多數高門女眷都被送往洛陽避難,京兆尹的妻子劉氏雖然時常拋頭露面,不過他們暫且不敢冒犯,也只能暗暗垂涎,可今日忽然卻見這麼多盛裝打扮的女子,莫說翠幄車裡的兩個少女就像鮮花一般,就連跟在車後的婢女都是佩珠釵,身穿羅裙,眉目如畫。&1t;/p>
這些蠻勇眼冒綠光,心想劫財劫色一舉雙得,他們定然不會放過這行送上門來的獵物。&1t;/p>
洋洋自得威風八面的盧鏗剛剛經過皇城,行至佈政坊與延壽坊之間,眼看西市在望,卻被獰笑著的一個隊擋住了去路,他大怒,高舉著奇桑的令牌,卻還不及喝斥出聲,肩上便狠狠捱了一鞭子,他從鞍上摔倒,聽見長刀出鞘的聲音,聽見自己的妻子在驚叫,聽見妹妹在斥罵,奴婢們的哭喊。&1t;/p>
身邊倒下一人,胸口已被洞穿,血液噴濺,正是他的長隨。&1t;/p>
“夫郎,救我!”&1t;/p>
他一回頭,只見妻子被拖下車來,推倒路旁,衣裳被撕裂。&1t;/p>
盧鏗睚眥欲裂,可他不過剛剛伸手去摸腰上的佩劍,就被一刀砍下了手腕!&1t;/p>
劇痛與憤怒一齊襲擊著他,而他的眼前再度掠起三尺血霧。&1t;/p>
這也是他最後的意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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