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的出身,甚至不如毛夫人,但到底還是世族女,論來不可能嫁予年歲相差如此懸殊的婁卓為繼室,可她也是和離歸家後再嫁,便沒有什麼挑剔的餘地了。
又說這婁卓,年輕時便荒唐好色,父親早喪,寡母改嫁,他算是被祖父祖母養大,十歲上下,祖父中風疾臥在床,祖母又一貫寵縱無度,婁卓便再也無人能夠管束,豪族的家教,自來不如世族嚴厲,因此婁卓雖然也有叔伯長輩,卻也都懶得多說什麼。婁卓便是這麼橫行霸道地長大,十五歲時,祖父眼看病重,趕緊為這孫子定了門婚事。
婁卓的結髮妻子也是太原豪族出身,據聞甚是貌美,可也沒能爭取得婁卓一心一意,新婚不過兩年,婁卓便就姬妾成群,甚至造成妻妾爭寵,妾毀妻容貌,妻就此失寵,險些被婁卓休棄,又過了兩年,婁卓髮妻便病死了,留下一子一女,婁卓後來又娶了個繼室,這回這位更加美貌,不過身份便不如髮妻了,是個商賈女,倒是與婁卓恩愛了幾年,不幸又病死了。
樊氏事實上是婁卓的第四任,當年她三十出頭,婁卓已經六十,卻仍然色慾不減,又因其那時已經坐上家主之位,行事越發無忌,強搶民女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起,甚至奸/淫之事也數不勝數,倒是應了那句夜路行多終遇鬼的話,一回婁卓前往長安,在平康坊見一妓子貌美,又生強霸之慾,沒想到這妓子背後卻有後臺,正是京兆盧子弟,故而全然不把婁卓放在眼裡,將他狠狠教訓一番。
自那之後,婁卓事實上便喪失了某種功能,可他大不甘心,請了不少名醫診治,故而鬧得人盡周知,卻並沒有任何效果。
然而婁卓仍不消停,仍如從前一般熱衷於蓄妓納婢,可是卻以折磨美人為樂,往往將人打得遍體鱗傷,他似乎就能從中得到一些快感。
當年一見何氏,婁卓便志在必得,可萬秋山縱然對何氏不是那麼喜愛,也萬萬做不出將弟子送入虎口的事,絕無可能答應婁卓之求,鑑於萬秋山也不是毫無倚仗,婁卓起初也不敢十分逼迫,直到萬秋山病逝,何君蘭再無依靠,婁卓又才露出了惡霸的嘴臉。
何君蘭再是如何貪圖富貴,也不可能委身於一個行將就木並且以凌辱他人為己嗜好的老惡霸,她的確是打算逃亡的,只是卻有不甘,依然寄望著萬秋山那些舊友,爭取得到青年俊秀的憐愛庇護。
又說樊氏,婁卓就算要納何君蘭,論理她也不會再有什麼妒嫉之心了,可將何君蘭“引見”給婁卓的那個“犬子”,其實並不是樊氏親生,而是婁卓第三任妻子所生,而樊氏嫁予婁卓後,也為他生了一個兒子,鑑於婁卓元配所生嫡長子已經病故,樊氏認為他的兒子甚大希望坐上家主之位,是以認為“犬子”引見何君蘭為不懷好意,便想從中破壞。
樊氏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只好找毛夫人商議。
毛夫人當然要幫表妹,便想著乾脆讓何君蘭脫身,婁卓不能趁願,必然會怪罪“犬子”辦事不利,可一見何君蘭,毛夫人卻也震驚於她的美貌,剛好碰到晉王將赴晉陽的事,故而想到了一個物盡其用之計。
當然,樊氏揀這場合提起何氏一事,必定不是為了真正讓婁卓趁願。
毛夫人聽信何君蘭的說法,以為晉王殿下真為她神魂顛倒,並且晉王妃對她格外忌憚,從其將之禁足家觀就能看出心裡的厭惡與牴觸,那麼要是樊氏當眾要人,晉王妃順水推舟……
晉王知情後,又怎會縱容晉王妃悍妒,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委身婁卓?
晉王妃只要中計,無疑也是在眾人面前曝露了不問是非多妒惡毒的嘴臉,至於婁卓會不會受到物議,毛夫人壓根便不關心。
婁卓原本便不是在意名聲好壞者,再說他已經老了,若因這回引人非議徹底失勢,在毛維的幫助下,外甥便能如願登上家主之位,樊氏只要兒子得益,豁出去被人議論兩句糊塗愚昧也不算什麼。
因為婁卓自從得知何氏躲在晉王府,的確授意她向王妃“討要”。
當然,婁卓並不知賀燁已對何氏“神魂顛倒”。
樊氏身為婦人,聽信丈夫之話行事算何過錯?
故而毛夫人這時格外緊張,一雙眼睛直盯晉王妃不放,就怕王妃不入陷井。
讓她欣喜萬分的是,王妃在短暫愣怔後,終於又是一笑:“原來如此,那娘子之意是?”
“既然何娘子真在晉王府,還請王妃允許,容她今日與妾身歸家,論來,秋山觀主既為她師長,又收了聘金,何娘子已經算是外子姬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