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見扈氏也似有不解,倒是阿祿與碧奴老神在在,她便有心考較一下阿祿,讓她為艾綠解惑。
“律法規定父為子隱不受刑責,縱然能夠證實丁牢則知曉兒子故殺鄭大郎,卻不能追究其隱瞞不報之罪,雖有威脅偽供之嫌,但那丁駟身為晉陽丁奴婢,奴告主,先要受一百大杖,丁駟又為故殺案從犯,本該百杖之後充軍,兩百杖挨下來,他還哪有活路?不告還好,一告甚至牽連家人,是以他絕不會舉告主家,而對此類案件,適用民不舉官不究,沒有原告,薛少尹當然不能問罪丁牢則。”
見阿祿只說到其中一個原因,十一娘又解釋道:“只要無關大逆、叛國之重罪,父親為保兒子,即便有逼誘僕婢頂罪行為,都是減輕處置,丁牢則若為官員,也許會落得個奪職免官,可他又非官身,就算被判罪,不過也是杖刑,還可用銅贖,大約就是給付兩千貫錢而已,不值得再花心思。”
艾綠嘆息:“那丁梧亮雖然惡毒,他爹也不是好人,否則也養不出如此狠毒兒子,害人喪命不說,還放縱兒子殺人滅口,讓他這樣逍遙法外,將來說不定還會害人。”
十一娘挨近艾綠耳邊說了一番話。
小丫頭兩眼放光:“王妃這話當真?”
“當真,不過你接下來這段時間,不僅要向扈娘學習劍術,還得勤練殿下教你那套心法,否則我可不敢將這任務交給你這麼個丫頭。”
艾綠連忙保證:“就算不為這事,婢子也不敢疏忽!”
她現在雖是王府奴婢,別說幹活,連自己的衣裳都有旁人幫手浣洗,唯一任務便是學習識字、武藝,再要不專心,自己都覺無地自容了。
“你認真便好,不過艾綠,扈娘答應授你劍術,可是她家傳之技,待我得空,擇個吉日,你還當正式拜扈娘為師,你可要謹記,今後扈娘,可就是你師長,你對她必須持弟子之禮。”
原來十一娘問過賀燁,扈氏那手劍法,源自公孫大娘,可並非僅供觀賞而已,扈氏的身手,便是白魚也沒有必勝把握,因她憐惜艾綠也為孤苦伶仃,又見其根骨甚佳品性亦好,竟主動授教,艾綠丫頭學藝也算泛雜了,然而無論賀湛,抑或白魚,其實都是指點皮毛之術,阮嶺自己就是個花架子,若論弩術,他甚至不如十一娘,自然也不會在意與艾綠的師徒名份,賀燁倒是將皇家秘藏的一門心法傳授給了艾綠,但這人卻也不在意那些禮規。
扈氏卻是真正將艾綠看作弟子,一心要將公孫一脈劍法傳承予她。
艾綠糊里糊塗,不懂得這些規矩,十一娘卻不願慢待扈氏,趁這機會,便提了出來。
倒是讓扈氏吃了一驚,連忙推辭:“艾綠為殿下之徒,妾身不過卑賤之人,因受殿下、王妃大恩,無以為報,傳授艾綠劍法不過只求報償一二,怎能以師長自尊?”
“娘子不必推拒,艾綠與殿下並無師徒名份,再者殿下此時雖閒,待雲州、廣陽兵力集備,也怕沒那麼多閒睱顧及艾綠武藝,並殿下也說了,艾綠是女子,學習公孫一脈劍術對她更加適合,難得你青睞於她,也是這丫頭幸運。”十一娘笑道:“當日相助娘子,並非同情而已,實為欽佩娘子風骨,艾綠這丫頭雖也自幼坎坷,性情卻保持有稜角分明,與娘子確有相似之處,倒像是註定你們有這麼一段師徒緣份,她眼下雖為奴籍,待將來,我當會還她自由,艾綠,你聽好,將來既為公孫之後,便當遵從師門德訓,在我面前,也莫以婢子自稱了。”
艾綠徹底呆怔了:“王妃不要婢子了?”
倒是讓十一娘哭笑不得:“傻丫頭,我只是不當你奴婢而已,公孫大娘為你師祖,她可不是普通人,眼下公孫之技,大約也只有扈娘得其傳承了,扈娘答應收你為徒,你今後要好好聽她教導,不要玷汙師門名聲,公孫傳人,可不該為奴為婢。”
艾綠蹙著眉頭想了一陣,猶豫說道:“是,妾身聽教。”
這下子險些將阿祿與碧奴笑得摔倒,十一娘也直揉眉頭。
“就像從前一樣,你你我我便行了,一個小丫頭,稱什麼妾身。”
縱然一貫冷若冰霜的扈氏,這時也忍俊不住,看著依然雲裡霧裡的艾綠,她不由心生羨慕,若是自己當年如艾綠一般年齡,便能結識王妃,或許便不會遭受那多恥辱。
然而又苦笑搖頭,王妃不過也只比艾綠年長五歲而已,然而便連自己,很多時候,都會對這樣一個妙齡女子,心生敬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