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譽宜雖然不甘為太后利用,但對於使臣一職卻並非沒有自信,於是安慰了太夫人幾句,就坐在一旁開始思量起到任後的細節計劃來,卻又聽太夫人言道:“譽宜此番離京,時機正好,咱們也該為彥兒謀劃了。”
譽宜還未如何,均宜便先跳腳:“阿母……是真要送三郎去戰場?”
柳均宜教導過柳彥幾年,對這侄子視為己出般疼惜,雖然早就知道太夫人與兄長商議的計劃,事到臨頭,他卻不捨起來,一張臉糾結得像條苦瓜,又急急地搓著手掌:“三郎到底還小……”
柳譽宜忍不住白了弟弟一眼,開口支援嫡母:“小什麼小,早已及冠併為人父了,又已在禁軍歷練了這些年,早就應該更進一步,任他只在禁軍蹉跎渡日,將來無非就是個郎將,難有作為。”
均宜仍然猶豫:“可三郎是嫡宗長孫,將來可得承嗣,經不得任何差池。”
太夫人嘆道:“若為太平盛世,我又哪裡捨得讓彥兒經歷艱險,只是眼下情境……當初讓彥兒取武職,正是為了今後更增家族威勢,爭取戰功,是唯一捷徑。”
譽宜頷首:“母親之言甚是,三郎正因是嫡宗長孫,相比其餘子侄,才更應擔當重任,便連十一娘小小年紀,均弟都捨得讓她涉險禁中,三郎倘若毫無進益,只一昧貪圖享樂,將來又有何顏面執掌族務?”
均宜這才沒再言語。
信宜又道:“五郎也已成婚,我看他一貫騎射還好,不如也隨三郎前往戰場,有五郎同行,若遇險難,三郎也算有個臂助。”
信宜口中的五郎,正是他的嫡長子柳彰。
“五郎才剛新婚,這……”譽宜便要拒絕。
韋太夫人亦覺不妥:“信宜早早便將彰兒送往同窗家中受教,顯明是欲讓彰兒走科舉之途,這時若冷不丁從軍,難保不會引發猜疑,過露痕跡,反而不利……倒是族中有好幾個子弟,尋常便與彥兒交近,都是騎射了得,若一同從軍也算說得過去。”
均宜揉著鼻子:“可惜狒兒年幼,這時對家族一點助益都指望不上。”
別說信宜失笑,這些年來頗為不苟言笑的譽宜都忍不住捲了唇角:“均弟也太著急了一些,我看十三郎甚好,七歲之齡便能將《詩經》《論語》誦背如流,雖不如蕭九郎當年能詩善賦之天才,聰慧也算不凡,假以時日,必定也為芝蘭玉樹。”
“不過是死記硬背,比他姐姐當年都遠有不如。”均宜口中的“姐姐”,當然就是指的十一娘。
信宜撫額:“均弟,若我柳氏子弟都能如十一娘一般,豈非滿門俊秀,怕是要遭天妒了……便知足罷,你有十一娘這個女兒,還有十三郎這個兒子,已為莫大幸運,怎不瞅瞅我那小八,與漸入一般年紀,莫說吟詩作賦,連《詩經》都不能記誦,還不如十三郎,科舉怕是指望不上了,更別提助益家族。”
“小八算學甚好,賬薄只要到他手上,但有錯漏必被一目瞭然。”均宜卻贊。
眼看著幾個兒子逐漸歪樓,居然討論起各自子女長進來,太夫人倒沒有著急扳正,反而旁觀得津津有味。
雖說單論血緣,只有均宜是她親生,然而太夫人這些年來一直努力於家和,眼見著不僅譽宜四兄弟友睦齊心,更小一輩三郎、五郎等也十分親厚,這時自然滿懷欣慰。
外敵強大,己方自然必須團結,否則內鬥不絕,外敵不廢吹灰之力,單憑鼓弄唇舌,京兆柳便會一敗塗地了。
就好比已經除族的柳直一家,落得個什麼收場?柳直正妻劉氏已經病故,柳直這家主越發沒了拘束,日日左擁右抱,聽說還將兒子的侍妾霸佔,父子三個為了女人與錢財鬧得不可開交,長子乾脆提議分家別居,被柳直一狀告去了官衙,兩兄弟就此連閒職都被剝除,徹底成為白身。
聽說好些個孫女,有嫡有庶,都被柳直送予他人為妾,志宜兄弟兩個拿了“賣女”之財,只圖花天酒地,也不管女兒死活,幾個孫子莫說科舉,連正經媳婦都娶不到一個,柳直的長孫比柳彥還長著幾歲,除族前本已娶妻,可因為沉湎酒色,氣得妻子和離,該長孫到底因為混跡平康坊,一月前也不知得罪了哪家紈絝,被人打了悶棍,傷重不治。
本是富貴之家,就算除族還是有些底子,不過三年卻已經徹底淪落,距離家破人亡也是轉眼之間而已。
到底還有個柳八娘,當年被秦氏帶回武威伯府,聽說有伯夫人作主,與伯夫人孃家子侄定了親,相比她眾多姐妹可算美滿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