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袁婉蘿那雙生得十分柔長白皙的纖掌,微微握緊了繡裙,也有一剎那的無措,下意識便抬眸看向十四郎,卻極快地恢復了垂眸端靜,彷彿沒聽到這句話一般。
至於賀湛,倒是看向了赫連姨母,唇角牽起一絲極為諷刺的笑容。
卻也僅只而已。
瑩陽\/根本沒有搭理赫連賢,只笑著對十一娘說道:“今日你十四兄大喜,還不上前禮賀?”
這哪裡有半點耿耿於懷的模樣。
十一娘當然不再猶豫,笑靨如花地上前禮賀,拉了新婦那雙柔荑:“許久之前,有幸聽聞十四嫂一曲琵琶,驚為天外之音,這下可好,十一今後可有耳福了,真人珍藏一把好琴,十一求了許多回都未趁願,卻聽說贈予了十四嫂,十一固然心服口服,卻未免遺憾,十四嫂可得有所補償,否則我可不依。”
這甚是親近的一番話,委婉又明顯地批駁了赫連姨母所謂“理解”,引得許多閨秀笑贊:“原來十四嫂琴藝了得。”
婦人們就更加不拘了,有促狹者看向賀湛:“這又難怪……”
新婦這時是不好多嘴的,只回握了一下十一孃的手,報以感激輕笑。
賀湛卻咳了一聲:“這就訛詐上你十四嫂了?分明是你這丫頭學藝不精,阿姑才不捨得那把好琴。”
倒是魏氏被赫連賢這突然的挑釁氣得胸口發痛,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眼睛裡的怒火往下一滅,笑得格外喜慶,卻向賀湛斥道:“雖是娶了媳婦,也不能忘了小師妹,我可為十一娘打抱不平。”又去拉十一孃的手:“放心,有我為你出頭呢,別看你十四嫂溫婉嫻靜,卻不是那小氣之人,改日十一娘再尋你十四嫂,珍本名畫也好,釵環珠玉也罷,任得你挑。”
一直將十一娘牽回了座席,魏氏又道:“既然禮成,繼當入宴,請諸位移步。”
徹底將赫連賢視為擺設了,甚至連赫連芸都捱了一句:“娣婦一貫不通俗務,今日只陪著阿家與姨母且罷。”
這話中意思顯然——赫連氏出身的女人們就是這麼不識體統!
赫連芸氣得紅了臉,卻因自家姑母莫名其妙那句話發作不得,硬擠出一絲笑容來,自是強拉著赫連賢落後,待身邊沒了閒雜,才忍不住跺腳:“姑母這是為何?瑩陽真人也是咱們膽敢得罪?魏氏已經佔盡上風,連阿家都沒奈何,侄女更被她擠兌得站不住腳,姑母這一鬧,就更別想爭得小叔助益了。”
赫連賢正惱被人無視呢,聽了自家侄女的抱怨臉上又是一黑:“瑩陽真人怎麼了?不就是一個縣主?你且當這還是從前呢,有什麼得罪不起!她雖撫養了十四郎,又未正式過繼,憑什麼插手十四郎婚事,若不是她,魏氏又怎能算計成功,今日新婦便換若兒莫屬!你還且當十四郎對她有多孝順呢,若是如此,怎麼不娶瑩陽擇中閨秀?你阿家沒什麼見識,你竟然也如此愚蠢,別以為瑩陽還有君上庇護,看太后對宗政堂這勢頭,說不定連南陽郡王也有一日身首兩處!”
原來赫連賢今日演這一出,居然主要是為了針對瑩陽真人,她可憤憤不平得很——她那妹子出生就被斷為煞克,若不是阿母婦人之仁,早被溺亡,卻偏有這運數嫁入宗室,壓她一頭,讓人怎麼服氣?
要不是看著十四郎成器,她才不願讓掌上明珠下嫁,保不準會不會被妹子那煞克之命連累了,赫連賢原想著的是,這婚事一定,就對十四郎坦誠布公,唆使十四郎乾脆自請過繼瑩陽真人膝下,如此便不懼再被煞克,哪裡想到妹子竟然這般窩囊,只不過受瑩陽真人一番訓斥就放棄了十四郎的婚姻主權。
這場氣無論如何都不能白受,她的女兒,生得那樣出挑,還怕不能嫁入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