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辦法阻止世父從中作梗,倘若喻家因為不恥世父,不願與霍邑柳糾纏不清,篤定要將婚約作罷,她也無可奈何,攤上這樣的涼薄親長,連自己都覺愧恨,又怎能強求旁人容忍?如若為了自己將來,便算計瞞騙四郎及其高堂,那就真成了貪慕虛榮恬不知恥,殘餘這僅有的尊嚴,再不能丟於腳底踐踏。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婷而在屋子裡呆坐一陣,終於來了個婢女,趾高氣揚“請”她出去,迎接貴客。
柳東野一家卻早已等在正門前,這處兩進小宅,當然沒有修建專門甬道通向內宅,女眷也只好在門前下車,光是柳東野帶著兒子迎候不合禮儀,孟氏等女眷也需要出面,不比那些高門大戶,女眷通常是在二門處迎接。
然而車內白氏還未下車,一個翩翩少年已經下馬,上前衝柳東野一揖,目光就落在婷而身上。
四郎怎麼來了……
婷而垂眸,這麼暗自忖度,雙靨卻已經發燙。
喻四郎怎麼來了?
柳東野那邀帖上只請喻君賢伉儷,用的藉口是感謝夫婦兩人對侄女婷而的照顧,這未免有些不倫不類,喻君夫妻又沒撫養婷而姐弟,何來照顧之說?然而轉念一想,也不覺訝異,以為是柳主薄要與他家商量婚事儀程,邀帖上不過一個說法而已,柳家畢竟是女方,總不好直接表達催促之意。
既是商議婚事,當然不好帶小輩前往,又沒到過聘之儀,喻四郎這未婚夫應當迴避。
然而四郎聽說婷而已經被接回世父家中,直覺不妙。
“六娘雖從未提起舊事,然而她與八郎孤幼投庇,已經說明家長不慈,柳主薄自從調任京城,近一年對六娘姐弟不聞不問,侄女及笄禮都未現身,說明什麼?這時這般好心,將六娘接回自家,還操心起婚事來,我看,多半心懷叵測!不行,我不放心,必須眼看六娘安然無恙,倘若柳主薄敢任何苛虐……我就去御史臺告狀,看他還能為這京官?!”
經兒子這麼一說,喻父也覺得事多蹊蹺,與妻子一商議,倒是把柳主薄的盤算揣摸了五、六分,猜疑著這門婚事怕是會生奔折,也由得兒子跟來。
只說這時,一行進入內堂,主客落座,寒喧到午時,用膳完畢,柳東野就主動邀請喻父往書房坐談,兩個家主一離席,柳家兄弟也想拉喻四郎去對弈,四郎卻不理會他們。
實在是……因為柳小妹越來越不能隱藏的覷覦教四郎好不惱怒,連帶著對柳家兄弟也心生厭惡。
這位佇在當場,孟氏心裡著急,逼於無奈,只好讓柳婷而陪同喻四郎參觀居宅。
好容易才將喻四郎“調虎離山”,柳家兄弟兩如釋重負般找了個藉口迴避。
孟氏這才好開口,拉著女兒的手滔滔不絕自誇一陣,言辭間又流露出柳婷而貪慕虛榮一事,嘆惜因為婷而固執,韋太夫人誤以為霍邑柳不顧孤幼,更加誤解他們夫妻不慈,多存偏見。孟氏長嘆:“也不瞞娘子,霍邑柳確是不如京兆一族富貴,因著外子長年外任,俸祿也微薄,對六娘姐弟是有照顧不周,也是因為條件限制,不過外子也親自寄信請嫡宗族人代為照管,哪知八郎在族學淘氣,受了族長訓斥,六娘不服,認為族人偏心,也沒告訴我們一聲,就帶著八郎遠投京城。”
白氏早在孟氏自誇時就頗多不耐,聽到這番話更生不恥。
然而她沒有見於表面,孟氏都沒捅破窗紙,她總不好發作。
於是只是說道:“你多慮了,太夫人並沒誤解,也知道你們夫妻有難處,都是同宗,照顧六娘姐弟也是份內事……今日來此,就是商量兩家婚事,娘子看哪日合適,我也好請媒人登門正式提親遞交庚帖。”
孟氏聽這話只覺大喜過望,以為對方已經明白自己暗示,沒有拒絕,那就是贊同。
只要收了四郎庚帖,再將娉而庚帖遞交,這事就算告罄。
一旁柳娉而心頭也是小鹿亂撞,她起初贊同這門婚事,主要是因為喻家門第,可一見喻四郎面貌俊朗溫和謙雅,更是一萬個滿意,已經將自己當作四郎未婚妻,一聽白氏提出要正式提親,更加雙靨飛紅嬌羞不已。
白氏看在眼裡,還哪有不明白的,但她似乎有意讓孟氏母女誤解,一點沒有表現出鄙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