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三,百里燕率軍繞過霸康前往天泉,夜間發現自己東西兩側四十里、六十里處隱有蠻軍火光,速度比預計快了近一天,百里燕擔心蠻軍大舉出動,而前往天泉繞道返回霄池的希望逐漸渺茫。
“蔣傑,糧草還夠幾日。”
“三天,三天後就只能殺馬充飢了。大人,咱們還能回家嗎。”
“當然能,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還有兩條腿,總有活路。你就不想活著回去,娶兩房女人?”
“呵呵,想……”
“想就好,只要想要,就能活著。人活著,怕就怕沒有奔頭,有了奔頭,再大的困難都能過去。你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傷員。”
氣可鼓,不可洩,人到絕望時,精神不死生命不息,哪怕明知是幻覺。
盧皋的背傷有所好轉,血是不再噴了,但時常出現間歇性喘氣困難,可能是傷到了肺,或是感染轉移到了支氣管,仍需要靜養,遺留後遺症恐怕是在所難免。
司空南的臂傷尚未完全癒合,肌肉已經出現萎縮的跡象。大切口創傷癒合後往往伴隨有肌肉萎縮,百里燕腿上先後三次受創,一處萎縮的很厲害。
一路顛簸傷勢都好的不利索,輕傷的還能將就,重傷的要吃不少苦。
營地走完一圈,百里燕找到菲戈斯,至今他仍是嚴加防範的“重刑犯”,晚上都會捆上繩索,由專人看押。
“感覺如何,想通了嗎。”
“沒有。”菲戈斯直言了當,還翻了個白眼,即便不翻白眼,多半看起來還是翻白眼。
“就因為我們中原人是蠻夷,你們就高尚?”
“不是。”
“那是什麼?”
“我就是不想。”
“你倒是直爽,就不怕我一刀結果了你。”
“你不會,你們都標榜自己的仁義,所以不會輕易殺我。”
“好吧……對於你們這些井底之蛙,我早晚有辦法要讓你們低頭。”
“什麼是井底之蛙,這個詞你說很多次。”
“哦,我倒是給忘了,眼下還沒這個詞,換句話說,就是目光短淺知道嗎。”
“不知道。只有四分五裂的部落才會目光短淺自相殘殺,如果你是想諷刺你們自己的話。”
“呵呵……”百里燕無奈苦笑,甚至尷尬。
菲戈斯的話不能說全無道理,但很多時候,確實讓人無法反駁。比之金雪狄的體制制度,中原的分封割據的奴隸舊貴族體制,面對完善的封建體制,確實是目光短淺的體制。
但客觀地說,金雪狄人的動物性資源,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他們長期的統一局面,而中原的土地過於廣闊,既沒有千里馬,也沒有載重達到十五石的獨角馬,無法將中央王朝的命令和軍事意志,在短時內投送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但並不能說分封制就是目光短淺的政治制度。
相對於當下的生產力和科學技術,分封制恰到好處的維繫了中原文明的相對完整和國土安定。
政治制度的革新,歸根到底是社會生產關的系改變,以及生產力的提升,也是權利關係的轉移和文明進步。
中央集權封建君主制,相比於舊貴族奴隸分封制而言,其先進性在於生產關係以高度統一的意志,將統治範圍之內的一切資源,集中在中央集權統治者手中,生產力效率遠高於封建分封制度下的破碎地緣政治生產關係整合力。
金雪狄的經濟潛力高於中原聯軍是必然結果,這不由人的意志和時代所決定,而由生產力和生產關係而決定。
百里燕沒有興趣繼續做口舌之爭,他很清楚,中原正在發生機變,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世界的命運很快將因那艘“天船”而改寫。
“我問你,從你們的本土抵達我們的城池,全程有多遠?”
“怎麼,你們不知道?”
“大概知道些,節平以南三千里沒有你們的一座城池,我知道,是因你們有數以百萬的匹獨角馬,一次可以轉運上百萬大軍的一年軍需支用。所以你們北征之前,會在我們的前沿城池以南設立有前進大營,以便於提前幾年囤積糧草,然後北上。
你們之所以這麼做,恰恰是因為中原沒有獨角馬,而千嶽山環境險惡空氣稀薄,無法大量以人力畜力轉運糧草,所以你們才會在三千里之內不設一處城池,就是為了防止我軍攻佔城池後為根基,向南擴張,而你們卻能毫無顧忌的向北擴張。
我要知道,你們在南邊距離節平最近的城池在什麼地方,距離多遠?”
“你們真的不知道?”菲戈斯困惑道。
“說吧,倒底有多遠?”
“好吧,據我所知,從節平向南三千里後,會遇到巴布吉亞山脈,我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山,但我想,你們從來沒有真正去過巴布吉亞山脈的以南的背後,如果能夠翻過巴布吉亞山脈,你們就能看見雅思娜大平原。但事實上,巴布吉亞山脈根本無法翻越,所以抵達巴布吉亞山脈之後,需要轉向西南走一千里是婆嵩省,再走一千五百里地就是婆嵩江的盡頭,婆嵩城。
沿婆嵩江向西走兩千五百里途徑松迪亞省,然後向南走兩百里就是婆嵩江平原,從婆嵩江平原轉向西南,再走兩千裡,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