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颳起了亂風,幾乎每次大戰過後,總要颳起這股陰風,就好像上天要將死者的靈魂帶走,百里燕試圖站在科學角度解釋這一現象,每每又是難以自圓其說。
風中哀聲不絕於耳,傷兵無疑是戰爭的最大受害者,死者尚且可以解脫,而傷者卻要承受著戰後的傷痛。
岐軍遭受重創,紀堯卻還腆著臉來希望鹹軍接濟止血粉和繃帶,百里燕恍然覺得紀堯還是那種極慣於見風使舵的小人,心裡漸生厭惡。
縱然如此,於情於理,於公於私,百里燕都沒有拒絕的理由,至少現在是不行的。
當然,並非無償贈品,岐軍所有替換下的青銅兵刃以及多餘戰械,盡數交予鹹軍,籍此交換鹹軍的藥品和繃帶。
上半夜氣溫降的很低,重傷熬不過去,結果到了下半夜,鹹軍陣亡名單又是多了一百多人,岐軍更慘,一萬人傷亡四千五六百人,其中戰死小兩千,上半夜傷重不治者達七百多人。
下半夜,丑時七八刻,諸將齊聚,百里燕點燃了酒精爐暖了暖手,煮著香濃的紅茶,又是往裡添了把雪。
“諸位,昨日蠻軍一戰傷亡慘重,其對我軍傷亡也會高估,明日必然趁機我軍傷亡,前來報復。眼下再有一個多時辰便要天亮,興許還能再晚一些。各營即刻抽出人手,趁夜色挖掘地穴佈設陷阱,天亮之後,我軍主力繼續在此與敵周旋。”
“那岐軍呢。”盧皋問道,他最近對岐軍似乎格外“熱心”
“岐軍將留下兩千人與我軍協同作戰,其餘岐軍攜帶兩軍傷員向東撤退。可還有疑問?”
“哦,沒有。”盧皋摸著大鬍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百里燕繼續說道:
“司空南,豹韜營於西面挖掘地穴陷阱,同時佈設絆馬索。盧皋將軍的龍武營於我軍北側挖掘。”
“那南面呢?”司空南問道。
“給多餘馬匹兩兩為一組用絆馬索、流星蒺藜索拴住馬肚子,給馬尾淋上松油與酒精,等蠻軍衝破陷進之際,點燃馬尾,之後什麼結果,諸位應該知道吧。”
“嘿,這注意真是他孃的絕了!”
白合拍手稱快,蘇洪擔心說道:
“這亂馬萬一衝咱們自己來怎辦?”
“蘇洪說的不錯,戰馬受驚之後四處狂奔,稍有不慎將衝撞了自己。”
司空南認同道,百里燕說:
“此事簡單,將蠻軍屍體衣物全部扒下,鋪在南段與東段,而後放火,在東南方向留下缺口,如此馬匹斷然不會衝入火場。而我軍待蠻軍衝破陷進之後,即刻向東南缺口處撤離,讓馬匹帶著絆馬索前去衝擊蠻軍騎陣。”
昨日一戰,繳獲金雪狄戰馬六千餘匹,除受傷外,盡數被岐軍換走,留下大量下等中原戰馬,以及鹹軍空置戰馬,除部分好馬隨紀堯東撤,其餘受傷嚴重無法痊癒,戰力不堪的戰馬尚有兩千多匹。將其兩兩以絆馬索相互栓連,馬匹與馬匹之間拉開一道繩索,點燃馬尾,使之衝向蠻軍騎兵,用繩索與受驚的馬屁衝擊敵軍騎兵,加以二次殺傷。
“記住,給馬尾點火時候,用長杆捆著火把站遠些,別站在馬後給馬踹死了!”
“嘿嘿……末將等遵命!”
鹹軍星夜使用隨行攜帶的小號十字鎬與輜工鏟挖掘陷阱,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為便於挖掘,鹹軍焚燒了大量衣物燒熱地面,軟化東土挖掘。
陷阱大的可以塞人,小的可以踩進一條腿,大坑之中倒插三支折斷的長槍,或是倒插兩柄劍,小坑之中倒插一支削尖的長槍木杆,三五步外插上兩根木杆拴上絆馬索,用雪一蓋,即便是殺到跟前,也不會知道一張張血盆大口早已虎視眈眈。
中原各諸侯國數百年來戰事不斷,各國都總結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步軍反騎兵戰術,但騎兵用步兵戰術反騎兵的反常規作法,卻是極少發生。
且不說受制於傳統保守思想,首先判斷敵方來襲與否極為關鍵,其次騎兵不可能如步軍,隨行輜重營攜帶有青桐鍬、青銅鏟。唯有鹹軍南征軍,單兵攜帶有鋼製淬火的短小輜工鏟與十字鎬,直接背在身後十分便利,此時無疑是發揮了巨大作用。
挖掘至天明,各營陸續挖掘地穴、陷阱四千餘,鋪設絆馬索一千餘條,幾乎將營地周圍變成了天羅地網。
天色一亮,各營收兵修整,紀堯留下兩千鳥槍換炮的岐軍,自帶殘餘人馬和傷員向東迅速撤離。
結果不出所料,魯誠昨夜放出的斥候今晨來報,昨夜由東北向西南,鹹軍宿營地方向開來一支約兩萬人的重騎兵,是人是馬上下清一色重鐵甲,於雙平山東偏北宿營,躲在鹹軍視野之外。
“將軍,蠻軍距我軍只有不到二十里,昨日他們吃了大虧,今日多半不會極速而來。”魯誠道。
“嗯,所言不錯。重騎兵高速急襲耐力比輕騎兵更是不如,昨日他們追了我們十五里,而後邊打邊撤又追了二十里,被我軍反戈一擊後又跑了五六里地,他們馬匹的耐力削弱,這才沒跑得掉。今日若是追擊我軍,定會放出斥候前來探路,只有確定我軍蹤跡才會前來偷襲。
傳令,各營佯裝歇息與救治傷員,白合所部於本將向西前出五里警戒,以詐蠻軍。”
“諾!”
“另外,各營都自己注意,別踩進了自家的陷進裡,要了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