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寰的車駕經由永泰門一路停在車場,太子遣彥聰引西寰驅步前往玲瓏閣。
彥聰是太子姜蟄護將彥平的長子,而這位太子護將彥平也真夠倒黴的,今年五十有九,明年就六十了,放眼中原歷朝歷代,估計也沒一個太子護將六十還沒轉正的,這位算是開了先例。
來到玲瓏閣外不遠處,西寰看去玲瓏閣一扇扇窗明几淨的透明玻璃,不禁心生羨慕,她停下腳步問彥聰道:
“彥將軍,這便是玲瓏水晶窗吧。”
“回太子妃殿下,正是玲瓏水晶窗,去年底剛剛裝好。”
“此窗果然如傳言一般,通透如無物,晶瑩如清水,遠觀乍還以為前方無物,實則別有洞天。”
玲瓏閣裝修使用玻璃的訊息西寰是知道的,但也僅僅是聽到,由於晉軍在北地屯兵,邊境關係吃緊,她也不想無事生非只為進宮看玻璃與鹹王照面,故而還未曾親眼看過。
玲瓏閣使用的玻璃非普通平板玻璃,而是百里燕為化工機械醫療儀器儀表等行業研製的幾款強化特種玻璃。
效能上雖遠不及鋼化玻璃,但強渡和厚度要高於普通的鈣鈉玻璃矽酸玻璃,透光度和厚度則好於當下所有普通玻璃,碎裂後形成大塊殘片,而不會一碎到底,因而首次採用大幅落地窗樣式,結合榫卯飛簷的古樸背景,西寰不免有些飄飄然。
此後宮中裝修都將使用工業特種玻璃,儘管價格會貴不少,但出於安全考慮,還是划算的。此外宮中採購的量大,有利於前期研發和裝置添置成本的攤薄,為之後大量工業化成產提供有利條件,同時也能拉低生產成本,使之迅速生產,有利於今早普及。
此時在玲瓏閣東院三層閣樓上,鹹王與太子在閣中正襟危坐敘談家事。閣樓下第一層坐著三排琴師,兩排鍾師鼓手,輪番演奏鐘鼓琴瑟,時而蕩氣迴腸,時而小橋流水,儼然一派古代交響樂的大合奏。
鹹王欣賞著悅耳的鼓樂,心中遐想無數,下刻,他問道太子說:
“蜇兒啊,如今諸侯闇弱,我鹹國獨強,你對當今市局有何看法。”
“回父王,攻守易形自古往復迴圈週而復始,今日諸侯闇弱我獨強,來日也會我弱而諸侯強。故而兒臣以為,國強者不應恃強凌弱,弱國亦有圖強之時。因此各國應互尊禮法訂立誓盟,才能永享太平不復兵戈。”
“哦……”鹹王輕嘆一息,沒有對太子的話做點評,隨後他又問:“永興侯治國二十餘載,蜇兒以為可有不妥之處?”
“呃……”
姜蟄猶豫,偷瞥了一眼父親臉色不見異色,心中拿不定主意。他對自己父親的心性多少還是瞭解的,永興侯的問題上,絕不是他能隨便說三道四的。
見太子不語,鹹王這時又說:
“今日只有父子,沒有君臣,蜇兒無需顧慮,但說無妨就是了。”
“那孩兒今日就斗膽向父王直言。孩兒以為永興侯治國二十餘載,成效有目共睹,堪稱中原千年來第一大治,孩兒發自內心敬重永興侯。論功,永興侯當之無愧是我鹹國第一功臣。”
鹹王平靜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起伏,似乎對兒子恭維之言絲毫提不起興趣,下刻他輕嘆一息說:
“哦……那可有不妥之處?”
“父親明鑑,孩兒以為永興侯在三件事上做的不妥,至少有失公允與大統背道而馳。”
“哦,何事與大統背道而馳?”
“其一,永興侯用人不公,只用庶民不任公卿望族,是乃偏私排擠。其二,永興侯以人浮於事為名,早年裁汰官吏閣員,大減能吏,卻在最近十數年間,私設府衙擴充官吏,不免有結黨營私扶植勢力之嫌。其三,永興侯終究是歧人,雖有姻親相維繫,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孩兒以為還是應當加以約束才是。”
太子反應的情況基本屬實,百里燕執政以來,推動自上而下的改革舉措,人事制度是第一位的。
二十年前由於教育資源的稀缺,書籍和知識分子多數集中於權貴手中,因此很大程度上為官的最高標準是識字,基本上你識字都得看過一些經典著作,肚子總有三兩雞油墨水,總能說出些道道。
所以將人事任命的範圍侷限在了既有的群體中,來自中下層的人才補充少之又少,不是門派子弟就是貴族門客,即便是平民,也都是花費高昂學費就讀與私塾學拜師學習,教育資源的稀少決定了官吏多數只能來自於權貴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