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信寫好閱過一面確認無誤,百里燕將之封好交予魏琦:
“收好。”
“嗯。”
接過信函揣進懷裡,魏琦邊吃邊說:
“侯爺,屬下一直有件事始終想不明白,想來想去還是想跟侯爺說。”
“哦,何事盤算這麼久還沒想明白,說來本侯聽聽。”
“屬下記得那時吃苦受窮是老天不公,但後來覺得吧,有手就能養活自己。可現在又覺得,朝廷始終控制著稅賦錢糧,百姓還是不能自己管自己,自己收成全留給自己,要是哪日不用交稅不用賣命,天下豈不太平了。”
“呵呵……”百里燕不置可否的笑著,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現實背景,是複雜的政治哲學問題。稍作思考,他說道:“那我問你,人人不交稅,國家不收錢糧,軍隊還要不要養?”
“軍隊可以屯田畜牧自給自足不是嗎。”
“那軍隊的甲械兵器各軍從何而來,不還是要國庫支用百姓稅賦。都依你所言,軍隊自己養自己,各軍自己私制軍械,此種軍隊還豈能受大王節制,哪日造反,害的還不是百姓。退一步而言,金雪狄人來犯,軍隊錢糧不足甲械不備,焉能作戰。
作戰所需的錢糧輜重轉運需要大量民夫與畜力,這些開銷從何而來。
換句話說,國家興修水利拓寬道路,修造城池興建學堂,無不需要稅賦支出,倘若百姓自己養自己,國將無國,屆時還不如現在。”
“可天下如此混亂,原本百姓可以自立根生養活自己,諸侯卻往來攻殺只為土地與虛名,不顧百姓死活。倘若人人不交稅,各國又何來錢糧傭兵興戰。”
“唉……”
百里燕嘆道,停下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魏琦不解,追問道:
“侯爺為何嘆氣?”
“你呀你,當年給你的幾塊餅把你給慣傻了。”
“沒有侯爺,魏琦才不傻。”魏琦搖頭否認。
“有些事不是你這個年紀和當下能夠去想的。你今天問的並無過錯,但你記住,世間的一切美好既要去堅守,也要去爭取,為了太平的生活,有時候需要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正如老百姓為了生計,面對暴政也會奮起反抗。
但凡是都有個尺度和底線,在此之內是生存,在此之外既是死亡。國家為了維持這個底線和尺度,需要徵稅,老百姓同樣為了一個底線和尺度向國家繳稅,兩者互為表裡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你可明白?”
“不明白。”
魏琦坦誠道,百里燕沒有怪他:
“不明白就對了,你如果現在明白,早晚要蹲大獄。我記得當年曾與蔣傑說過,今日也將此話送給你。但凡是舌頭裡面的是自己的,舌頭外面的就是別人的,一切禍因皆從口出,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你要少說多看,懂了嗎。”
“懂了,屬下謹記在心。”
“記住就好,得空多去向蔣傑討教學問,他就在永興城,講武堂這些年陸續編成了不少好書,你有空多去看看。”
百里燕不清楚魏琦從小是給黑巾軍洗腦洗壞了,還是環境落差導致的憑空幸福感,魏琦最近兩年表現出的超前意識更像是空想烏托邦,可以視為哲學流派的一家之言,絕不會是當下的統治階層的主流思想。
他無意壓制思想發展,但必須有個尺度和原則,尤其是早期科技的發展,使得生產力飛速提升,很容易令不知民間疾苦的社會中高層的知識分子產生物質幻想。
用過點心,打發魏琦帶人趕去永興,百里燕在軒亭館一直守到午時過後,牽著飛羽繼續走在街上四下閒逛,轉到城西留香街時又見百里芳、許扞主僕二人身影在搬弄是非。
百里燕很是生氣,果斷板起臉色:
“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