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640年的正月鹹王破天荒的沒有大宴群臣,承襲去年的慣例也沒封賞,只在後宮設了家宴款待諸嬪妃與子嗣,所有內親外戚內閣大臣一應沒請。
不過也有額外補貼,鹹王賞賜了美酒、軒亭館的飯券、百貨堂的奢侈品等,說白了,都是實而不惠的東西。
在百里燕看來,由此向外界傳遞了三個意思。
一是前線打仗吃緊,不能前線吃緊後方緊吃,二是籍此為藉口,承襲去年過年不封,由此形成慣例和傳統,在不追加封賞的情況下,或明或暗,逐步削弱北海、東原、江東、歲當四郡權貴豪強的實力。
如李旭自五月以來沒少閒著,此人非常聰明,沒選擇在都城下手,而是去到各地巡視,從地方下手,先是村縣一級,然後自下而上至郡府一級,先砍觸角再辦幕後,如此便是避開了利益集團的鋒芒,先易後難。
其三,太子輔政後,逢年過節都由太子出面替鹹王交際,取消了國宴,也意味著太子今年將無法代表王室行使交際的權利,但這個動機並不明顯,不深入推敲,很難揣摩清楚鹹王真實的意圖。
百里芳、百里香、百里璇八女日漸長大,正月初二一早的迎新年活動張嘴一個父親,著實讓百里燕頭皮發麻。
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百里燕更倒黴的父親,連生八胎都是女兒,喬馫兒死不甘心,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懷上了一胎,但把脈之後發現,似乎又是個女兒。
正月期間,永興城歇人不歇事,非軍工後勤工坊連軸轉三班倒,西城陸續下線十數門火炮,為解決井下礦區的採運效率問題,降低採礦成本,百里燕著手研製礦車軌道絞車系統,如此要比單純以人力用竹簍將礦石從地下運出更為高效。
正月十二這天,事先沒有任何徵兆,陳韻風突然而至,名義是姜乾正室夫人蘇怡懷孕了,姜閔遣陳韻風前來感謝百里燕開的一帖藥。
但讓人納悶兒的卻是,此事完全可以差家信捎來,卻非得趕在年頭上,不免令人懷疑其動機。
侯府後院茶閣是三層的小樓,坐落在荷花塘邊,平日是肖春玉、春柔、春芳等女子吟風弄月之地,百里燕偶爾也會在此喝茶聊天看風景舒展心情。
百里燕設了茶局,就著茶點,賞著遠處肅殺風景,與陳韻風說開,薑蓉在一旁不時添水,問的最多的是其母何氏:
“陳先生,母親大人近來可好?”
“老夫人近來安好,就是思念郡主,故而打算正月過後前來陔陵探望郡主小主幾日。”
“真是苦了母親大人……”話語間薑蓉黯然失色。
百里燕作為封疆大吏,朝廷勳戚,集權利與無數榮耀於一身,但家室卻只能像人質一樣留在都城,並不能隨意離開都城,此舉也是提防封疆大吏起兵造反。
因而多數侯爵位勳戚,本人及其長子和正室夫人都在都城定居,家室沒有特殊情況並不能離開,即便是省親,也需要上報君主獲准才能返鄉。
見薑蓉黯然傷感,百里燕有意岔開了話題試探問道:
“陳先生此來,岳父大人可還吩咐他事?”
“有倒是有,主公與羅先生商議後,決意消減軍力,同時將在主公治下推行授田法新政,以養民力。”
“哦……那打算消減多少?”
“裁撤六萬,減至兩萬。”
“這麼多!”
百里燕大感意外,八萬人裁減六萬人,如若地盤不變,意味著兵力將被土地所稀釋。略做思考,百里燕繼續說道:
“裁撤的六萬人,不會如此簡單吧,我想,岳父大人定是要用這六萬人效法朝廷,編練輜工營在廣信軍治下開荒屯田,可是如此?”
陳韻風點了點頭,並未感到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的:
“正是,眼下北海郡以西盡被鹹軍所控,晉軍、長孫軍在長孫國用兵,北海郡危機已解,廣信繼續維持近八萬人大軍已得不償失。”
羅松亭看的很遠,徹底剿滅黑巾軍少則兩年,多則三四年,廣信越早從沉重的軍費中解脫出來,越早能恢復元氣,繼續和陔陵叫板,而且姜乾已得子嗣,無論是男是女,廣信一脈就有了香火,日後還有翻盤的機會。
想到這裡,百里燕說道:
“晉軍北軍主力雖已去長孫作戰,但其仍有五萬人駐紮與北海,而且日後其必然要返回北海駐紮,廣信減兵至兩萬,你們日後準備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