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陵見其胸有成竹之色,忙是問道:
“宗伯兄是有計了?”
“呵呵,晉王此計倒也堪稱無賴,不過卻難登大雅之堂。”
“宗伯兄,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倒底如何破此難局。”
“此局確實兇險,卻並非死局。其一,距離會盟尚有時日,定是要在明年二月之後,侯爺尚有時日周旋騰挪,其二我與左門大師程濟源話中探得,砡工派總堂正有大舉遷入永興城打算,我想不妨設個計策,先誆砡工派入甕中。
其三,御客經南境一戰雖說元氣大傷,但侯爺畢竟是御客門弟子,又對御客有大恩。對外,御客同樣仍要依仗侯爺威名震懾金雪狄人,對內有求侯爺甚多,故而此事可請御客出面。”
趙安陵捻著短鬚思索片刻擔心說道:
“可晉王身邊謀臣眾多,定也能料到侯爺極可能搬請御客,宗伯兄可曾想過?”
“但倘若我等不知其歹計,晉王突然一擊迫鹹王割地,侯爺哪裡還有時間搬請御客。到時生米煮成熟飯,為之奈何。因此我設此計,便是先發制人秘密行事。”
“嗯,宗伯兄此言有理。那你我明日分頭行事,我去面見侯爺,宗伯兄先去探左門的口氣。”
“那我即刻修書一封,賢弟替我帶予侯爺。”
二人說定,宗伯泰連夜修書一封,第二日趙安陵懷揣書函,隨蔣傑前往陔陵,宗伯泰掐算著時辰,不早也不晚,巳時二刻前後來到砡工派左門在城東的駐地,左門大師程濟源正在會客。
“啟稟左門師叔祖,佐伯先生院外求見。”一七歲小童稟道。
“哦,快請到此處。”
“諾。”
待小童退去,程濟源與來人簡單吩咐,隨即收走了桌上物品與圖紙,騰出內堂讓人準備了茶水。
少時宗伯泰徐步而來,程濟源殷勤相迎:
“宗伯先生,今日怎有空來老夫陋室走動。”
宗伯泰略施一禮道:
“最近聽聞砡工派有家眷子弟陸續遷來,故而是想來向宗門大師問個詳情,好先籌備劃撥土地,用以建房安置,免得如前番幾次來的倉促,準備不周。”
“原是為此事,還是永興侯想的周到啊。說來真是慚愧,這些年,若非永興侯收留我等,授以工造數算之術,我派遭此大難,恐怕再難東山再起,得遇永興侯恩惠,才有我派容身之地。此番又要叨擾永興侯,老夫真是過意不去啊。”
“誒,左門大師言重了,砡工派與御客同氣連枝,侯爺雖非御客,卻也是御客大師塞騫弟子,出手相助也是理所應當,左門大師此言可就見外了。”
宗伯泰口如蜜罐,滿嘴阿諛之詞,程濟源全然不覺掉入圈套之中。二人說了足有兩刻多鐘,程濟源的茅屋很是簡陋,但陳設卻一點不簡單。
內堂北角坐著巨大的沙漏足有半人多高,沙漏兩端皆有刻度,十二個時辰涇渭分明,每個時辰又分隔四個刻度,每個刻度兩刻鐘,每日中午沙由專人倒轉,如此時間極為精確。
此外世外屋簷下木牆上掛著一支煤油溫度計,對應相應的刻度,可知每日氣溫,裡外無處不彰顯百里燕帶來的風貌。
“左門大師,砡工派總堂被毀,漂泊在外多年,為何不去御客總堂尋個安身立命所。”
“唉……”程濟源一息長嘆,滿是蕭索:“宗伯先生是有所不知,我砡工派不同於其他宗門,或是以武衛,或是以舌利,可博諸侯相待。我砡工派以工造之術安身立命,眾多工造之法,必以機械為根本,方能造出,如今家當盡數毀於戰火,十數萬人生計尚無著落,還何談安家。”
砡工派就像個巨大的國企公司,企業內有大量的成套原始機械裝置,當然,對眼下中原而言,算得上十分先進了。
這麼大一家公司除了員工,還有大量家眷需要養活,所以公司廠方裝置沒了,砡工派就沒了賺錢的飯碗。
當然,公司可以倒閉,然後找人接收,但問題是諸侯沒人願意接收十幾萬吃白食的人。
砡工派人丁十餘萬眾,但其中能稱之為大師的不過數百人,子弟工匠兩萬餘人,其餘都是家眷和隨附人員。
而各諸侯國自己養著大批工匠不說,砡工派數百大師當中,職業技能重疊者眾多。
砡工派開出的條件也不低,於是有意接受砡工派的諸侯國,只想從每個專業挑走一兩個,而且要最好的,其他一概不要,如此既省錢又省事,還不做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