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燕去庫房取了些藥,翻出了兩株“地寒參”。
“地寒參”是中原的叫法,金雪狄人稱之為“冷得快”,很是直觀,是去熱鎮火的神藥。
產自金雪狄關內,價格在金雪狄本土不是太高,但中原在此之前沒有此藥,所以中原還是非常名貴的藥材,是他南征時從帶回的種子和草藥。
鹹國由於地處北方亞熱帶,不宜地寒參這一類藥物的繁育,因此地寒參的種子,都交給了蘇方義,由御客在御客領地之內種植,那裡緯度適中,海拔高,秋冬春季氣溫略低,可以種植。
去年時,御客出使鹹國採購,蘇方義令人帶了不少南方帶回種子繁育的藥物,地寒參位列其中。
第一次以地寒參配藥,拿捏配伍之後,也不敢多用,只下了兩錢。晚上給璇兒灌下湯藥,效果立竿見影,體溫後半夜就給降了下來,“冷得快”果然非浪得虛名。
第二天,百里燕去了國立錢坊,錢坊設市槽長使一人,市槽使兩人。
市槽使是分管一地榷市市場的官吏,錢坊成立後,繼續沿用了市槽使官職,錢坊市槽使相當於副行長,市槽長使與行長相當,受稅金司和大司農雙重領導。
錢坊成立不久,軒亭侯喬廉父子毫無爭議的當選正副行長,負責錢坊日常運轉。
此番為了鑄炮,錢坊出了二十五萬金銀通寶,原本年底可以盈利分紅,因為鑄炮,還虧了九萬多,軒亭侯心裡肯定不樂意。
“我說女婿啊,大王借走的二十五萬貫,倒底做什麼去了,這都快半年了,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虧了的賬什麼時候還上啊。”
“錢肯定是花在了正處,至於虧了的九萬多,年底財稅入庫後,自會補給錢坊。”
“可那還有十六萬,裡面有四份利錢,這怎麼說?”
“我說岳父大人,利錢我不也沒要嗎。眼下國庫正是用錢之際,大王自然有大王的用處,現在用出去了,日後總不會虧待了岳父。”
“那賢婿你來,不是還賬的?”
“不是,是為借貸之事。我聽說北海、東原、歲當、江東四郡百姓想借貸買些耕牛,但那裡的錢坊卻不肯貸,有這事?”
軒亭侯聞訊,心生警惕:
“賢婿聽誰說的?”
“女婿我自有門路,就問岳父大人,有無此事。”
“賢婿既然問了,岳父也就不瞞你了。不錯,是有此事,但不是錢坊不給貸,實在是當地的百姓實在太窮,貸了還不起。”
“為何貸不起?”百里燕問。
“現在一頭壯年耕牛,最便宜的也得四十貫金銀通寶,舊幣得一百三十多貫,貴的五六十貫新幣也有。
以江東郡為例,當地仍實行舊田制,即便按五成稅賦計,一家五口一年除去吃穿支用,到第二年夏收之前,家中已無多少餘糧可以變賣折錢,更何況許多郡縣一戶甚至不足三人,還都是老弱。
如若錢坊借出四十貫錢給以買牛,雖可提高產力,但是按現在的還款率,即便按一戶五口人算,最快也得十年後才能還清。女婿你又不讓上漲還款率,這錢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收的回來,萬一有個乾旱或是牛死了,那怎辦。”
錢坊的借貸還款方式大致分為三種,一種是按期分年限償還,主要物件是商人、企業主、豪強,第二種專為貴族、封爵設計。
第三種針對普通階層,以勞力作抵押,以家庭為整體單位,家庭所持低保田和租賃田畝產出的稅後總額的百分之五償還借貸,經濟能力許可,可以多還,但不得高於官方標準強行還債。
也允許用農作物、牲畜家禽、布匹、油料等等折算成錢,一人借錢全家還,還清借款之後追加三年的還款期作為借款利息。
理論上十四年半可以還清,實際上實行新田法,採用新積肥法、育秧法後薄田畝產至少兩石,中田、肥田可達三至四石,甚至再多些。
因此新田法下的都郡和永興、中興、隆盛、泰來等地民力充足,稅賦僅三成,三五年內甚至三年之內就能徹底還清,借貸期間家中日子甚至並不差。
而北海、東原、江東、歲當四郡634年停止新政強推後,基本倒退到630年之前的舊田制,雖然同樣採用新式積肥法、育秧法,但農民得不到足夠的土地。
同時戰爭抽走了大量青壯年,生產力下滑,土地所得收入又進入當地豪強權貴手中,朝廷的稅徵不上來,於是又不得不將稅賦上調至五成,如此惡性迴圈,錢坊又不敢向北海、東原、江東、歲當四郡放貸,
此外千嶽山六年戰爭,打光了中原各國積蓄,財力、畜力、人力損耗巨大,志國、宋國為支援千嶽山的開銷,早在盛元631年停止對鹹國出口耕牛,加上鹹國國內戰爭消耗,眼下不僅是鹹國缺牛,各國諸侯都缺牛。
四十貫新幣一頭普通歲齡耕牛,以十二年購買力計算,十二年前一頭牛相當於新幣金銀通寶二十七八貫,舊幣四十五貫,現在舊幣要一百二三十貫,舊幣足足翻了三倍。
喬廉倒完苦水,百里燕停頓片刻略作思考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