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相國。”百里燕(既魏賢)繼續說道:“所謂天下一統,歸根到底不過是一小撮人,最後決定天下人之命運,自古以來,坐江山者除鳳毛麟角之開國元勳,後繼者無不是為求一己之私,一人之慾,而凌駕與普天之下芸芸眾生,僅此而已。
就魏某在邵平所見所聞,魏某敢斷定,黑巾叛軍氣數斷不會超過十年,十年之後,黑巾軍必敗無疑。”
“呵哈哈……倘若十年之內中原一統呢,魏將軍又可曾想過!”
“呵呵……”百里燕沉聲一笑,無法解讀出任何實質的內容,但他隨後話鋒一轉說:“據魏某所知,中原大地從晉國東海之濱,到西海西貘夷蠻地,地域遼闊版圖巨大,東西縱橫近三萬里路,南北縱橫最長處逾萬里。
步軍自東向西行軍一個單程需近一年時間,且是走馳道、官道。一來一往便要兩年,大軍調動是何其之緩慢,訊息傳遞又是何其之滯後,想要在十年之內一統中原,是痴人說夢。
當然,據魏某所知,黑巾軍早在衛國境內佈下暗樁,只待南線打通徐國與衛國接壤,衛國境內叛軍便會立刻起事,與之呼應。縱然黑巾軍能達成所願,所需之兵馬錢糧將無可計算,即便黑巾軍籠絡到天下富甲,面對版圖之內兆億百姓,戰後必然一片廢墟,屆時別說養活兆億臣民,就連千嶽山以南金雪狄也抵擋不住,又何來太平盛世。”
“哼,那魏將軍可知,我公孫嶽在過去十多年間,為黑巾籌劃了多少糧草。”
“相國不說,魏某正要說起此事。相國當年推行《農桑令》,美其名曰為振興鹹國,實則是為黑巾軍籌糧,同時籍此激發民怨,為此後的叛亂埋下禍根。當年奉陽君叛亂,便是你之所為。目的,便是將《農桑令》之失敗,轉嫁給民變,同時為你轉移糧草尋找掩護。”
“不錯,《農桑令》本意,便是將鹹國糧草在暗中轉移出境,同時激化權貴與百姓隔閡,激變民情。奉陽君叛亂,便是激化民變的第一步。
奉陽君反,各地暗藏之錢糧,便可名正言順以叛軍渠道輸往鹹國之外,同時晉國必然趁勢起兵伐鹹,鹹國必敗無疑。只是不曾料到啊,魏將軍為趙遜所用,竟然一舉扭轉江東戰局。”
“但卻並沒有妨礙你的計劃,不過魏某好奇,相國大人在十多年間究竟從鹹國向叛軍輸送了多少錢糧,據魏某所知,叛軍似乎並不缺糧草,只是運力不足,導致糧草供應不濟。”
“魏將軍想知道?”公孫嶽此時沒來由的自信,甚至說傲然一身也不為過。
百里燕吃不透其中深淺,遂試探問道:
“據魏某估算,叛軍作用南北一百二十萬大軍,與數百萬民夫,若是從去年算起,兩年之內應該不會缺糧。以此計算,叛軍軍需囤糧至少在一千五百萬石以上,而且是最少,還不計入轄內所需賑濟的官糧。以鹹國過去十多年土地產出,與糧食自然損耗和倉儲推算,鹹國流出糧草甚至超過兩千萬石。”
百里燕的推算,建立在鹹國當下生產力和人口基礎之上,但也僅僅是站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角度估算的資料,全然沒有公孫嶽身居高位,真正掌握的權柄資源更為細緻全面。
此時公孫嶽仍然信心十足,絲毫不為百里燕的說辭所動,他說:
“哼哼,某說十年之內一統中原絕非空言,倘若只有兩千萬石糧草,僅憑一百二十萬大軍,十年之內絕無一統中原可能。”
“那是多少!”
“五千萬石!”
“什麼啊!”
百里燕聞訊大驚之色,腦中猛的炸開一個響雷,頓時一片空白愣怔在那。公孫嶽見他駭然,此刻愈發泰然:
“魏將軍,五千萬石糧草可否供兩百萬大軍六年只需。”
“這麼說,你們是將糧草都轉移到了孫國!”
“正是,除了鹹國,其實長孫、孫國、志國、衛國,都有源源不斷的糧草在戰前運往孫國,只不過都沒有本相手段通天罷了。若以此計算,沒有一萬萬石糧草,八千萬石總有。八千萬石糧草,供應兩百萬大軍十年綽綽有餘。十年之內只要民力充沛,幾無糧草之憂,可全然放手一搏。”
“卑鄙,無恥!”百里燕破口大罵,心中不禁為此駭人聽聞的數字感到震驚。
帶有穀殼的糧草的倉儲期在三到五年,三五年之後,糧食的營養和質量逐年下降。一般而言,在條件和氣候良好的情況下,儲存八到十年的變質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二十。【注1】
當然,這裡的變質隨著時代的變遷,標準也不盡相同。現代標準和農耕時代的標準截然不同,生產力低下的年代,能吃便是糧。
時下糧草儲存二十年也是常有的事,只要沒有黴變到無法食用的地步,用作口糧並沒有任何問題。
而糧草入庫同時不僅儲存,每年都有制度化的進出庫制度。
當新糧上市,是新糧進庫陳糧倒庫的節點,叛軍將大量陳糧販賣入市場,尤其是推行《農桑令》的鹹國,將陳糧運入鹹國販賣,同時利用公孫嶽這個暗樁,以及不計其數的商賈,將新米運出,從而保證鹹國的糧食,源源不斷運往孫國秘密囤積。
要說十五六年間,經公孫嶽之手,運往國外的糧草有五千萬石,絕非虛言,甚至根本不止這麼些。明裡暗裡還有其他渠道,這樣算起來,五千萬石的糧草只多不少,還只是個保守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