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里燕、趙遜離開廣信公府的半個時辰後,大司農莫安正坐車離開廣信公府。
在走前往內院遊廊中,廣信公姜閔與那一直不曾說話的男子道:
“陳先生,魏賢此人先生以為如何呀。”
“早聞當年江東之戰,此子屢獲奇功,只因鼎煬侯嫉賢妒能,險些喪命疆場。如今開個醫館謀生,倒也難說其胸懷大志。但越是此種懂得將自己埋藏起來的人,主公更該加以籠絡重用。”陳姓男子道。
“哦,這是為何?”
“所謂明哲保身之道,也不過如此。倘若魏賢不依附趙遜,以西寰、鼎煬侯之流,豈能容他逃往他國,更何況魏賢是個岐人,他若返回歧國效力,晉國怕是難有作為。”
“那以陳先生之見,魏賢所諫‘以商代政’之策如何。”
“魏賢今雖弱冠,眼界卻在眾人之上,不失為治國平天下之良才。其‘以商代政’之道意在聚天下之財富,為主公所用,主公只需扼守商渠之地,挾領北海之地,以財稅相抗衡,陔陵即便有心,亦無可奈何。
待到太子繼位,晉國得寸進尺,屆時再聯兵志國,共逐晉國,大勢可成。只是……”
陳姓男子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姜閔不禁疑惑問道:
“只是何事,陳先生但說無妨。”
“太子年不過十三,鹹王正值壯年,主公大計意在徐圖之,若按魏賢之策,‘以商代政’乃速成之法,主公三五年內必成大勢。屆時姜亥外有晉國依仗,內有外戚輔佐,而主公鋒芒畢露,主公將如何打算。”
“嘶……”廣信公脊背一涼:“陳先生是想說,前廳之時此子未得趙遜點撥,便已然窺破孤所謀之事。”
“想是如此。趙遜昨夜並未去見魏賢,想必魏賢不該知道鹹王姜亥底細,若其不知,今日獻上此計,可見此子心思何等細膩。只是此策過於鋒芒,其定有後手留待來日施展。”
“這是為何?”
“這……在下也不知。”
陳姓男子搖了搖頭,故作疑竇之色而不答。實則他心裡非常清楚,廣信公此人多疑,魏賢既然能當即窺破廣信公所想,當然也要留下一手。
只是實在不明白,魏賢有何資本與廣信公周旋,如此豈不引廣信公猜忌。想到這裡,陳姓男子接著說道:
“主公此事當早做決斷,將魏賢納入門下,不可被他人所用。”
“陳先生認為以商代政之策,非魏賢莫屬。”
“想是如此。此策看似簡單,做起來甚難,百里燕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謀劃。”
“也罷,待孤離開陔陵,再召見於他,將其帶回廣信便是。”
……
當天夜裡,太子府西寰寢宮偏殿:
“廣信公召見莫安正、趙遜、百里燕所議之事,可有查清。”
西寰問道,豔麗的妝容隱隱透著銳色,顧晨僵硬著表情說道:
“回殿下,廣信公府戒備森嚴,僕役侍從皆是廣信公隨行班底,難以刺探究竟所議何事,怕只怕廣信公有意延攬魏賢入仕。”
“你是說,趙遜倒向了廣信公?”西寰臉色不快。
“怕是如此。傳言趙遜當年任職西北邊境,於廣信公有救命之恩,趙遜與廣信公勾結並非意料之外。倒是魏賢此子善於行險用謀,若是被廣信公所用,今後恐生變故。”
“變故!”西寰冷冷一聲:“廣信公賊心已久,他若反叛,人人得以誅之。正好籍此良機一舉蕩平鹹國腹地,從此駐兵鹹國,豈非更好。”
“這……”顧晨欲言又止,擔心衝撞了西寰的志氣,話到一半又收回口中。
“這什麼這,有話快說。”
“魏賢此人萬不可小覷,不為所用定要除之而後快,萬一在廣信公蔭庇之下宏圖大展,到時悔之晚矣。”
“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廣信公以區區兩千護兵,與西北一干豪強烏合之眾同流,能有何作為。與我晉國做對,縱使魏賢有經天緯地之才,又奈我何。倒是廣信公兵敗之後,魏賢的小命攥在我等手中,要殺要刮是我等一句話之事。”
“那殿下的意思是?”
“嚴密監視,我會寫信給父王,調北海水軍巡防廣信,姜閔若有異動,即刻除之。”
廣信公麾下有私兵兩千,即便加上其籠絡的地方豪強,兵馬不會超過萬人,以區區萬人烏合之眾謀權篡位,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西寰只要牢牢把持朝局,廣信公就難興風作浪。更何況晉國勢強,她這個太子妃,搖身一變就是王妃。屆時挾太子以令不臣,廣信公能有什麼作為。
魏賢投入廣信公門下,原本還找不到藉口殺他,如今廣信公姜閔自己往槍口上撞,西寰自然不會心慈手軟,他正巴不得把姜氏一脈全部剷除,反而更容易操縱政局吞併鹹國。
下半夜,城西劉家,忙碌半日百里燕已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