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琪能透過自己的身體,看到這一切,但他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如果可以她會立刻掉頭就走,因為她怕自己在這裡呆多一秒鐘,會忍不住殺人。恨,她當然恨,她恨透了這些匪徒,這些不可理喻的傢伙,更恨這個不講道理的社會,可是她也怕,怕自己手上沾上血腥,成為那個活在血色世界裡的人。
“我能夠幫你封住他們的行動,你要不要自己動手?”白娘子問道,指尖在虛空輕彈,無形的力量射出,將這些還在睡夢中的罪人的四肢釘住,鮮血飛濺,灑了一地。
瞬間,慘嚎聲和哭喊聲在這個房間裡迴盪,一波接著一波,似海浪一般沖刷著葉琪。
“我求求你,夠了,趕快離開這裡吧!你做的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知道嗎?殺了他們,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會復活啊!”葉琪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不知道是在安慰著白娘子,還是安慰著自己。
“我早就沒有控制這具身體,我只是給了你力量。”
葉琪猛地一怔,感受到從掌心處噴薄出來的力量,臉色蒼白。
視野前的黑暗漸漸消退,那些躺在床上酣睡的身影變得清晰,甚至連面容都可以看清。這是眼睛開始習慣黑暗,開始看清黑暗中隱藏的汙濁。躺在這裡的人,都是殺人兇手,他們手上可能掛著一條甚至數條人命,是死不足惜之人。
葉琪心裡止不住地這麼想,她手高高舉著,握著一柄銀色的蛇信長劍,劍鋒上佈滿了鱗片,縈繞著淡淡的妖氣,這是白娘子的力量,憑藉這股力量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這些人,這些仇人,這些兇手。
“還在猶豫嗎?你明明已經做出了決定。”白娘子站在她身後,輕輕握著她顫抖的手,血色的嘴唇在她耳畔呢喃輕語,像一隻無形的手撥動著她心裡那罪惡的弦。葉琪緊緊咬著嘴唇,手中的劍發出刺耳的嘶鳴聲,彷彿在催促著持劍的人。
“啊啊啊啊啊!你們都該死,都該死!”腦海裡又浮現出那一夜的畫面,飛濺的血,明晃晃的刀光,林曉裳那如同死灰一樣的眸子,都針一樣紮在她的心裡,她很疼,疼到要發瘋,她很怕,所以不斷地用言語告誡自己,不可以殺人,不可以成為沾染血腥,不可以成為仇恨支配的惡魔,可當疼痛被不斷壓抑的時候,將會讓怨恨不斷積累,一旦爆發便無法阻止。白娘子只是提早點燃了引線。
葉琪吶喊著,美麗的面龐此刻扭曲成猙獰的嘴臉,手中的劍悍然斬下,一瞬間,黑暗像紙一樣被撕裂開來,迎面射來一束潔白的光。從光芒裡伸出一隻手,粗糙的,滿是老繭的,迎向蛇形劍。
白娘子臉色劇變,一把推開葉琪,自己握住蛇形劍,原本黯淡無光的長劍立刻綻放出璀璨的銀光,一道白蛇虛影從劍尖飛出,張開大嘴,宛若能吞日月,一口將白光吞噬了去。白娘子手腕輕顫,抖落一片劍光瀑布,回頭抱起葉琪一步遁破虛空,往天上飛去,隨意找了棟大樓,將葉琪放到天台。
白娘子剛停下腳步,轟轟雷鳴突然在心中炸響,眸子裡都綻放著雷光,千萬條雷龍乘著厚重的烏雲,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嘶吼著,降落下一片片雷霆瀑布,一派末世之景。她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帶著雷光的鮮血,額上升出兩根小小的肉角,仰天長吟,竟有幾份龍威。雷雲被散開,陽光灑落,精神世界重新恢復了清明。
意識重新迴歸身體,白娘子第一個動作便是往後退,不是預判到了攻擊,而是趕上了攻擊的那一刻,被逼迫得後退。白娘子沒有絲毫留戀,身形撞進空間,準備施展遁術逃走。但這一次,距離太近了。
黑白劍如跗骨之蛆,緊緊貼著白娘子的面門,跟著她一起撞進了空間。黑幽幽的空間通道中,白娘子在後退,張月並指成劍緊跟著,劍尖距離白娘子的眉心不過半寸的距離,黑白劍芒只要一個吞吐便能直接洞穿她的頭顱。但張月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知道白娘子正在等,等他出手的那一刻,空間遁術不只有這一步,下一步白娘子便可以踩著劍芒遠走高飛了。所以,張月不會給她這一步的可能。
白娘子看著那雙黑白雙色的瞳孔,感覺自己身體乃至靈魂都被洞穿,自己任何一點想法都會被看穿,這種感覺就像被人扒光衣服抓去遊街一樣讓人噁心。這才白娘子最恐懼張月的地方,在敵人面前沒有秘密,那距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既然耍心機沒用,那就只能靠硬實力了。白娘子腳跟重重一踩,空間通道瞬間破碎,無數亂流湧了過來,張月的身體不得不停頓一下,在亂流中換了誰都要小心。白娘子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直接現出真身,強橫的波動與亂流轟撞在一起,那些看上去堅硬的鱗片瞬間破裂,爆發出血霧。
張月的眼前變得一片血紅,身上的衣服被亂流切割成碎片,身上出現了一道道細細的傷痕。兩片血幕融在一起,又被亂流撕裂,彷彿是一朵血色煙花在這通道中綻放,又迅速凋零,瑰麗的景象中深藏的卻是生死。
和妖獸比拼**,對於大多異靈人來說都是白痴行為,張月自然自己的身體素質不會好到哪裡去,所以他不想做白痴,意念一動,黑白戰甲附體,將湧來的亂流擋住,發出一連串噼裡啪啦的爆炸聲,留下無數道白色劃痕。張月長劍一劃,無形的重力向外擠壓,將亂流震退。而後望向那硬扛著亂流飛退的白娘子,遙遙一劍刺去。
嗤啦一聲,劍光落下,劃下一道長約十丈的傷痕,鮮血像噴泉湧來。白娘子慘呼一聲不敢停留片刻,本就被亂流劃傷的傷痕被張月的劍光撕開了更大的口子,再這麼硬扛下去,她擔心自己會直接被亂流撕成碎片。白娘子幽怨地凝視了張月一眼,隨意撞進一個亂流匯聚成的空間漩渦,龐大的身軀被甩了出去,巨大的傷口灑下一片血雨。下方是沉睡著的城市。
張月皺了皺眉頭,迅速跟上,趁著那個漩渦還沒有被亂流淹沒,追了進去,當他從夜空中摔下時,戰甲已經破碎,身上的傷痕撕裂,二次傷害,濺射出更多鮮血。一蛇一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從空中墜落。血雨還在半空,即將要落下。
張月眸光一閃,長劍一直,血雨下方的空間猛地收緊,如同一隻碗,將血雨接住,形成一個血色的水窪。他和白娘子一同落入血窪中,渾身沐浴著鮮血,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
如果此刻有人可以發現這夜空中的碗狀血窪,等到天亮世界末日的言論或許出會傳遍世界。
張月感到有些無奈,方才那一劍看似隨意,但他可是蓄勢揮出的,陰陽八卦的力量都蘊含在其中,再加上亂流的傷害依舊沒能殺了白娘子,現在這個處境,他有些進退兩難。再打下去,他可沒有把握再不驚擾市民的情況下,抓捕或者殺死白娘子,甚至,他覺得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白娘子已經重新變回人形,跪在血窪上,身後一道從尾椎延伸到脖子的傷口還在淌血,深可見骨,方才張月那一劍差點把她劈成兩半,活下來多少還有些運氣的成分。她睜著一雙金紅色的豎瞳,狠狠地瞪著張月,臉上佈滿了銀色的鱗片,長髮染了血黏在身上,悽豔中帶著幾分視死如歸的慘烈。
“現在,你還可以逃嗎?”張月站直了身子,慢慢地走向白娘子,他其實很累了,靈魂力消耗得很快,體力也在飛速流逝,雖然看上去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但他也已經油盡燈枯了。現在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白娘子可沒有張月那份眼力,在她的認知裡,這個年輕人早就成了她心中最危險的人物之一,此刻有副姿態,是理所當然的。
“呵,如果不是我還沒有恢復到巔峰,我根本不需要逃。殺你,不過是張張嘴的事兒。”白娘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高傲地抬起了頭,那雙金紅色豎瞳沒有半點恐懼,只剩下濃濃的不甘和嘲弄。
張月抬手,變得稀薄的黑白劍搭在她的喉間,劍意刺破了她的面板,“還有什麼遺言嗎?”
“你們常說我們妖是弒殺之人,說我們是野蠻暴力的生物,可是你們人類呢?”白娘子伸手抓住張月的黑白劍,任由那劍意割破她的手掌,她冷冷地凝視著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