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繼續看著這場戰鬥。
白色光焰已經將劍牙整個人籠罩住,而且愈發洶湧,彷彿要將劍牙燒成灰燼,但實際上,這光焰對劍牙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真正在承受傷害的張月自己。
煞氣如同洪流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湧向張月,要摧毀他的身體,侵蝕他的靈魂。傷口從張月的手開始蔓延,漸漸到整個手臂,血管崩裂,鮮血瘋了一樣地往外淌。手開始痙攣,麻木,疼痛感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那麼明顯。這個時候,張月反倒開始渴望疼痛,因為至少這不會讓他失去知覺。
張月不自覺地又握緊了一些,白焰燃燒得愈發旺盛,漸漸地滲入劍牙的體內,像是一隻手要深入他的靈魂,將一些本不應該屬於他的東西,抽出來。
“給我放手!”張月臉色有些猙獰,臉上突然攀爬上一條條紅色的小蟲,仔細看那其實是根根暴起的血管。“放手啊!!”張月抬腳,一腳揣在劍牙小腹上,那股勁兒將劍牙的肚子都踢凹進去。
砰的一聲悶響,劍牙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轟到道館的一面牆,狼狽地被埋在碎石堆裡,不知道斷了幾根骨頭。而在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白焰還在燃燒。
一團血色的虛影在白焰中掙扎,嘶吼,最後倉皇逃入那把武士刀中。張月咳出一口血,猛地一甩,想要將這把刀甩開,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這手似乎有點捨不得這刀啊!
張月嚥了一口唾沫,神色有些不自然,就連原本熊熊燃燒的白焰,都開始變得微弱。
顏夕拿著手機,少有得嚴肅起來了,沉聲道:“奶媽,靈魂這方面,我不太在行,麻煩你告訴我,張月現在是在妖化?”
奶媽也不再是一副懶散的樣子,而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說道:“不完全的妖化,簡單來講,就是還有救。但是,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為什麼?你不是也學過黑白瞳嗎?”顏夕有些急切。
奶媽嘆道:“你忘了?他可是真魂。最純粹的靈魂,也就是一張白紙。如果纖塵不染,那自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如果整張紙都被塗成了黑色,我可沒有本事,把這張紙洗白。所以,他只能自救了。這也是他向我們證明他自己的劍道的機會。”數不清的殺,在張月耳邊響起,一聲接一聲,就像那血紅色的煞氣,一浪接一浪向他湧來。白色光焰被澆滅了,眼睛裡的白光也逐漸淡去,黑白瞳竟然被強行破解了。這是張月學會黑白瞳之後,第一次被破。
當白色光焰熄滅的那一刻。顏夕以為可以看看張月的情況如何,可出現在他眼前的也是一個被鮮血淹沒的血人,根本看不出張月的樣子。顏夕神色微變,苦笑道:“這...是張月?”
電腦螢幕前,奶媽撐著腦袋的手突然一鬆,整顆頭轟然砸在電腦桌上,“這...小夕,你們遇到的是什麼刀啊?黑白瞳都被破了?你不會玩大了吧?”
顏夕撇了撇嘴,說道:“誰玩了?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大概吧。”
“大概?”
......
張月矗立在漫天飛雪中,手機還緊握著那把被詛咒的刀。他的黑白瞳失效了,就連靈魂力都龜縮在精神世界力,動都不敢動。張月一下子什麼都看不見了,像一個瞎子在黑暗中摸索。
“這是哪兒?”
“娃娃,你在哪兒?”
張月在心裡呼喊,但沒有人回應他。就連他的真魂,那個他經歷了無數個輪迴人生才找到的小娃娃,竟然也杳無音信。張月開始慌了,摸索的腳步也停了,他不敢走,他總覺得再走下去,或許會遇到他一輩子都不想遇到的場景。
張月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動了,他看著四周的黑暗,出奇地平靜。耳邊還在迴盪著那個充滿誘惑力的聲音,“殺!殺!殺!...”這讓張月很煩躁。他感覺就像有一隻手,不斷地在敲他的心門,想要把裡面隱藏的陰影統統掏出來。
張月一直是個善於藏匿情緒的人,在外人看來,他就像枯葉堆裡一片平平無奇的落葉,沒有過去,沒有情緒,沒有表情。但實際上,他不是沒有,只是從來都不顯露出來。他的心門始終關閉著,從未完全開啟。也許有的人可以從門縫中,窺探他過去的一點不鹹不淡的經歷,但也只有一點。
煞氣不絕,“殺”也沒有停下來的聲音。張月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煩:“你在這麼說下去,我要睡著啦。”
話音落下,四周突然安靜了。張月饒有玩味地笑了笑,伸了個懶腰,竟然乾乾脆脆地在黑暗中坐了下來,看這樣子,如果他覺得累了,或許會直接躺下來,然後美美地睡一覺。這種淡定從容,讓人難以理解,但在某些時候,卻出奇地好用。
張月雙腿盤在一起,笑道:“我曾經經歷過更崩潰的幻境,這裡也就黑了點,給我感覺還不錯。”
嗤!
突如其來的聲音,黑暗劃破,迎面而來的一道澄澈通透的光,那是刀的光芒,斬人頭顱,奪人性命。那種真實存在的殺氣不作假,是真正的殺戮之刀。但是這道光並不快,相反有點慢。
張月看著這光,沒有絲毫的動作,彷彿是在等待這光,這刀來殺了自己。在他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他只要稍稍伸手,就可以撿起這把刀,然後砍向那迎面而來的刀光,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做這些,但他還是沒有動,神色平靜,甚至看上去有些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刀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快,陡然間,彷彿空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了,刀光臨近眼前。張月動了,他伸出了手,不是去撿刀,而去抓向那刀光。就像當時,他毫不猶豫握住劍牙的刀一樣。
黑暗融化了,一滴滴春雨落下,洗淨了這暗無天日的世界。淅淅瀝瀝的雨聲,帶著一點冰涼,還有一絲血腥味。張月看了看腳下,是一灘血泊,被雨水沖刷著,漸漸淡化。
哪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