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約是晚上八點許。榮禧堂外的甬道大路直通賈府正門,十幾個小廝們、管家們此刻都散在院落外。夜色之下,光線黯淡。
賈環突然翻臉,輕描淡寫的下令,令榮禧堂外的賈府奴僕們鴉雀無聲。賈蓉的小廝壽兒,喜兒,賈璉的小廝昭兒、興兒、隆兒,賈薔的小廝泉兒等都是一副懵逼的模樣。
很多人沒搞明白狀況:怎麼三爺出來就下令抓人,這是什麼情況?但,賈環的長隨胡小四和錢槐兩個立即動手去抓單大良、張才。而,跟著賈環身後走出來的賈璉、賈蓉並不出聲。
這時,很多人反應過來了:三爺,剛剛在榮禧堂中大獲全勝!
同時,心裡慘叫一聲:媽呀,整風運動的要動真格了。連大管家、四管家都要捆起來,其他的人,能免的了處罰?自求多福吧!
單大良一臉死灰色,並不反抗,給押著跪在賈環面前。他心中早有預感。又有些後悔。悔不該聽兒子的挑撥啊,老老實實的做事多好?又有些不忿:大老爺,真TM的窩囊。
單大良的兒子單群跟著賈薔下了一趟江南,購買樂師、教習、唱戲的小姑娘,沒撈到好處,回來之後,滿腹牢騷,鼓動單大良在修建大觀園的過程中撈銀子。
因投靠賈赦,才被提拔起來的四管家張才就沒有單大良那麼老實,拼命的掙扎,叫道:“三爺,你這樣苛待府裡的下人,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府裡上上下下,誰沒在園子的工程上撈銀子?你只處罰我,只我是大老爺的人。你如何服眾?我不服。”
張才大叫著,不肯屈服。一旁的小廝們,管家們心裡都有點同情他。因為,他說出了這次整風運動的本質:三爺,在收權。凡是,不是三爺的人,都跑不了。查賬什麼的,只是個由頭罷了。
賈環斜了張才一眼,哂笑一聲,吩咐林之孝,“把他們兩個押下去,好生看著。明天讓芸哥兒審問。貪了府裡多少銀子,都要吐出來。通知薔哥兒,帶人去他們家裡把賬目、資產都封了。”
林之孝一身青衣小帽,管家裝束,四十多歲的人,畢恭畢敬的道:“是,三爺。”
吳興登有點胖,站在一旁,表情僵硬的賠笑,額頭上冒著冷汗。三爺,這是抄家的意思啊。
賈環沉靜的點點頭,往賈府裡走。
張才所謂的“服眾”,這是何其的可笑?主席在他的文章裡面講的很清楚:任何有群眾的地方,大致都有比較積極的、中間狀態的和比較落後的三部分人。
那麼,轉換到賈府此時的情況:賈府的下人中,有比較靠近他的,中間狀態的和敵視他的,這三種人。故而,要團結“自己人”,爭取“中間人”,幹掉“敵對人”。
所以,張才們會發現,他們才是少數人。他根本就沒有搞清一件事:沉默的大多數!
賈府裡的“整風運動”,只是一個極其弱化、小的版本。時間很短。是一種簡單、粗暴的“喊看齊”。要說相互檢舉這種辦法,當年武則天就用的非常嫻熟。所以,讀史書,可以明興亡衰替之道理。
賈環現在只是牛刀小試,斷然沒有不成功的道理。今晚之後,整風的大浪潮,再無阻力,將席捲賈府!
小小賈府,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悽歷,幾聲抽泣。蚍蜉撼樹談何易。
多少事,從來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
…
“環叔、環叔…”
賈環心中感慨,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他,回頭一看,卻是賈蓉追著跟上來,笑呵呵的搓搓手,略顯侷促的道:“環叔,我送送你。”
他估計他這輩子都很難忘記剛才那一幕。嚇的啊。萬一哪天環叔突然的指著他,說:“捆起來!”他不得尿褲子啊!當然,他內心中,亦是非常的羨慕剛才環叔那種風采:雲淡風輕,隨手一指,反對的人,都是土雞瓦狗爾!
這才是老爺們應該有的風範啊。他、他父親,這輩子都沒到這個高度。